这个早晨很安宁。
季沅回到东院,走过樱花树下的时候,听见了爪子扒拉树皮的声音。
圆脸的黑猫利索地从树上跳下来,尾巴高高翘起,像一根旗杆,娇滴滴地对她叫了声‘喵呜’。
季沅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朝她抬起的猫脸,柔声道:“不白,咱们不抓鸟,咱们当一只吃鱼的好猫。”不白的黑眼仁周围有圈细细的白,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鼻子。
季沅捡到不白的时候,它还是一只没睁眼的奶猫,小肚子上挂着半截脐带。是季沅捧在手心里,一点点养大的。
去年冬天,季丰山的朋友送了他两只画眉鸟,白日常挂在西院里的树上。不白发现以后,每天都去找它们玩,不幸把鸟给活活吓死了。费氏因此气得够呛。
季沅觉得不白是喜欢鸟,不过也害怕它真的会对鸟下口,毕竟那是天性。
季沅抱起不白进了屋子,刚换好衣裳,秀竹就从北院回来了,说老夫人让她有空时过去一趟。
季沅去时倪氏刚用完早饭,用热帕子擦了手脸,起身带着季沅一起去里屋。祖孙俩面对着面在榻上坐下,倪氏问季沅用过早饭没有?
季沅道:“今早李婶做了烙饼,闻着香喷喷的,我就跟着她们吃了一块。”倪氏听说吃的干,忙叫人上甜茶来。
倪氏房里的甜茶是按照王府旧制配的,太和眉加上晒干的花果和野巢蜜,是养胃养生的良品。
为了维持这种习惯,倪氏背地里没少受费氏的埋怨,道她不是正经主子还穷讲究,净糟蹋银子。埋怨归埋怨,只要季丰山愿意当孝子,费氏也难以下手。
倪氏看着季沅小口喝茶,发声道:“阿沅,祖母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季沅抬起头,乌黑翘密的眼睫被茶水的热气一熏,看起来格外润泽灵动,莞尔笑道:“祖母说罢,我听着呢。”
倪氏慈蔼道:“前日见过的阿宣哥哥,你觉得如何?”
季沅想了想道:“兄长年轻有为,是个品貌端正的君子。”
倪氏道:“阿沅既然觉得启真是个好男儿,愿不愿意嫁他为妻?”
季沅吃了一惊,有些无措道:“祖母,倪公子是我的兄长,这怎么可以?”
倪氏道:“启真和你并没有血脉关系,有何不可?我原本昨日就要和你说,偏费氏又过来和我商量了半日做寿的事。真是无事献殷勤,搅得我头昏脑胀。”
停了停又道:“阿沅,你母亲从小悉心教导你,就是希望是你能有个好归宿。可惜她走得太早了,否则也会欢喜这门亲事。”
季沅低下头,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眼中涌出了泪水。
倪氏道:“费氏为人势利刻薄,她自己还有两个女儿待嫁,怎么会真心为你打算?祖母已经老了,只有把你交给启真,我才能放心。”
费氏是什么样的人,季沅也很清楚。当年母亲离世,费氏明着是帮忙料理后事,实则将王氏的衣裳首饰都搜刮得干干净净,自己瞧不上的还分送给了亲朋好友。
季沅那时只顾着伤心,等明白过来后也再要不回什么。所以,她才坚持不肯称费氏一声母亲,因她不配。
倪氏又问:“阿沅,你愿意么?”
季沅道:“我愿意。”她已经十七,到了嫁人的年纪。王氏本是官家闺秀,家逢不幸才下嫁与季丰山,夫妻情意淡薄。
王氏在世时,心愿季沅能嫁给有才能的学士,让女儿回归自己失落的身份。这样看来,倪启真恰好符合这个要求,季沅没有拒绝的理由。
季沅的回答让倪氏很欢喜,笑道:“这就好。回头我再和宣哥说过,这事就差不离了。”
季沅道:“多谢祖母关怀。”
倪氏道:“祖母活了六十岁,只有你母亲和你与我真心相待,等到你成亲的时候,祖母再送你样好东西。”
季沅道:“我会好好孝敬祖母。”
倪氏笑道:“乖。”
因季沅应允了亲事,倪氏便将倪启真的家世情况简单说给她听。
倪家祖上只是官衙里的小吏,到了倪氏这一辈,因她入王府后得王妃信赖,家中蒙受荫蔽也渐渐有了些起势。
倪启真的父亲现在平洲管着御造的窑坊,家境殷实,母亲许氏为人大度,易于相处。倪启真还有个小弟,今年应是十二岁。
因倪启真身边无人照顾,等到成亲之后,季沅便可与他随任去荆湖道,过两人和美的小日子。
季沅认真听着,慢慢平静下来的心情,有些紧张也有些憧憬,更多的是懵懂茫然。
真的要嫁人了?季沅努力回想着倪启真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却又有张黑瘦的脸猛地跳出来,眨着明亮的眼睛冲她喊道:嗨!丫头。
一边的倪氏交待完亲事就放下了心,见孙女眼眶红红如海棠凝露,忙叫枝香绞了帕子送过来。嘱咐道:“阿沅莫怕,虽然你母亲不在了,祖母也会为你作主。你爹爹倒还听我的话,你一定会嫁得风风光光。”
季沅道:“阿沅都依祖母。”
倪氏笑得开怀。她也能猜到费氏的心思,季沅与季贞同年,启真这个好宝贝,她怎会不想伸手?
当年费氏自己,就是趁着季丰山的轿子从豆腐坊门外经过时,一个假摔扑到了他脚边,这才勾勾搭搭进了季府。难保她不会撺掇女儿也使这招。
倪氏打算等倪启真回来之后,想个法子提醒提醒他,可不能中了费氏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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