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启真喝下杯中的酒,被烧刀子浓烈的口感刺激得龇牙咧嘴,亦苦亦乐道:“和善会做饭的姑娘到处都有,我以为你会更欣赏有才华的女子。”
杜崤山道:“有才华确实难能可贵,可如果因此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我看来是一种过错。”
倪启真哈哈笑道:“那你不就是错得最多的人?平洲和京城那些闺秀小姐们,为你的才华如痴如醉,甚至有人在腕上刺下了你的名字,你呢?总是丝毫不为所动。”
杜崤山皱眉道:“倪浩鹏,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倪启真字浩鹏,杜崤山选择这种称呼已是不满。倪启真不爱烧酒的味道,推了酒壶去一边,苦口婆心道:“子容,我是忍不住为你操心呀。像我这样资质平庸的人,在会试前只要背熟你写的文章,都能得个一官半职。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杜崤山道:“在你的眼里,我现在过得很差劲么?”
倪启真笑着斟酌道:“不差不差!自由自在地,还去了吐蕃那么远的地方游历,黑是黑了点,初见时我差点不敢认你。不过……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有家不能回,是不是太特立独行了一点?你真打算这么过一辈子?”
杜崤山想了想,看着他道:“阿真,你考学做官是为了什么?”
倪启真毫不犹豫道:“为了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呀。”
杜崤山道:“那是能看得见的部分,往深处呢?如愿以偿之后,你会得到什么?”
倪启真也认真想了想,笑着答道:“很开心,很轻松,感觉非常好。”
杜崤山道:“我现在也过得很开心。今天早上,我还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小馄饨,整整九个!”
倪启真不能理解这种乐趣,在他的内心深处,实则认为杜崤山这次是任性幼稚的。作为密友,他能做的,是为他保守住‘才女如锦不如小馄饨仆婢’这种有违众意的言行。
君子无酒不欢。杜崤山见倪启真不愿喝烧酒,就招呼了跑堂过来,要了一壶好茶。
烧酒搀着绿茶喝,一口茶里冷不防蹿出酒味,意外地仙风道骨。
倪启真对这种喝法相见恨晚,杯口不停。将日暮时,杜崤山拦住道:“回去罢,再喝,你那条大舌头连句全乎话都说不出来了。”
倪启真道:“不能,我的酒量比学问好。”还是乖乖起身付了钱。
出了门,他又想起自己今天真的是见过如锦了,飘飘然地问:“你怎么知道如锦爱听你弹琴?”
杜崤山边走,边深深吸了吸芬芳的槐花香,随口道:“那琴是广陵席如天所造,所以我也选了他谱的曲子弹,如锦既然擅长这个,怎么会听不出来?”
倪启真道:“有才能的人走到哪里都不吃亏,就算你随便写些诗词也能养活自己,可惜了。”
杜崤山道:“再去见如锦,别拉着我。”
倪启真道:“见过就成了,对着才女我也不自在。从明天起,我要把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
杜崤山道:“别忘了,你已经和季老夫人回禀过,这几日都要出门领略朴阳风光。”
倪启真拍拍头道:“真的呐,看来明天咱们只好去爬山拜佛了。
朴阳城并不算大。杜崤山和倪启真没有再雇轿子,一路走回去也可以散一散酒气。直走到天上挂满了星子,才又回到季府。
倪启真拍了门进去,在门房边守着的一个小丫头见他们回来了,立刻就去了后院告诉费氏。
费氏这一日里都在琢磨倪启真的事。倪启真人品好,样貌好,前程好,又是知根知底的亲上加亲,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季家是商贾,老太爷是个吃苦耐劳的勤俭人,得了倪氏的私房钱之后,确实攒下了些家底。可惜季丰山是个习惯了坐享其成的人,又不擅长经营,照着原样过了十来年,季家早已大不如前。
费氏心里明镜似的,错过了倪启真,她的女儿绝对嫁不成一个官爷。她这辈子也当不得官爷的丈母娘。
自己的女儿怎么看都好,费氏对女儿的容貌极有信心。季贞和她长得很像,皮肤白眼睛媚,胸是胸腰是腰,性子也软和。不怕倪启真瞧不上。
唯一的难处在季沅身上。按理说她是老大,先嫁的应该是她。特别是倪氏这个拦路虎!她向来宝贝季沅,倪启真又是她的侄孙,费氏因此头疼不已。早知道就巴结巴结老太婆,不要和她闹得这么僵了。
就算有些难办,费氏也绝不是只会唉声叹气的人。想当年,她不过是卖豆腐家的二女儿,日日做牛做马,穷得只有一条裙子一双鞋。最后还不是当上了季家的夫人。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费氏对此深信不疑。此外,她还知道:凡事都要赶在前面,等到别人动手时就已经晚了。
因这日直到用晚膳的时候,外出游玩的倪启真还没有回来,费氏就叫小丫头去门口守着,自己去了南院找季贞。
南院厢房里,季贞正在灯下做针指。雀蓝色的荷包上,用银线绣出了小半朵并蒂莲。
听见丫头在门外道:“夫人来了!”季贞慌忙将绣绷藏进针线筐里,在上面压上了剪刀和丝线。然后心跳噗噗地看着娘拿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
费氏走近,看着女儿笑道:“一个人傻坐着干什么?你妹妹呢?”轻轻将食盒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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