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几秒后——井然就在章远喊出“别挂!”的瞬间掐断了语音。
但电话两头的人却并非处在任何负面情绪中,甚至彼此都因为这个“中断”而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章远望着语音通话挂断后他跟井然的微信聊天界面:凌晨时分——也就是国内的晚**点的时候、他跟井然那段幼稚至极的对话还在。
当时他正为自己也许一不小心提及井然的伤心事而手忙脚乱,睡意全无的他不禁头一回自省起他到底干嘛要在晚上这通电话时提这事儿。——但也幸好失眠的是他,总比井然被他一番话搞得彻夜难眠要好……那么一丁点。
但他熬到后半夜却接到井然微信发来的消息,不止不是因他提及的话题向他发难,甚至还是有关买什么香薰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那一瞬间章远是打算道歉的,可他刚打出第一个字就突然反应过来:他跟井然认识这么长时间,这人几时在不方便的时候给他发过消息?
——而这次非但不是方便的时候,俩人之间还隔了15小时时差,假使井然连时差都无视了而选择给他发条无关紧要的消息……只能说明对方根本满脑子都是他。
章远是个聪明人,也不是没有过自作聪明的时候。但他同时是个对自己的直观感知非常自信的人,更别提他所感知的对象也格外值得他去信任。
所以章远看着聊天记录,将他昨晚到今晨这两个语音电话里的每个字都品味了无数遍,最后他才忍不住偷笑到:
他搞不好……还就这么歪打正着了。
区别于偷笑够了就起床拾掇出门开会的章远,井然刚扔了令他觉得烫手的手机缩回空调被里,过几分钟又掀开被子去摸空调遥控器。
——他甚至觉得床铺都在发烫,而他则像条被剐干净锋利鳞片的鱼,一身上下都是柔软的,在滚烫的床铺上被翻来覆去的煎炸。
井然倒是已经没在想他答应章远“今天起就不伤心”的那些往事,事实上要不是章远忽而提起,他已经有相当长时间没有想过那些伤心事了。令他辗转难眠的不过是章远轻描淡写的那句“到什么上山唱什么歌”……哪有人这么快就聊床上的问题!
但他一想到这儿就知道他又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至少假如井然刚刚没挂电话、那么章远听到他这话立马就会反问他:所以是过段时间就能聊了吗?
以及顺理成章的一连串“具体什么时候?”“还要我等多久?”“那打算聊多久呢?”……等等等等。
井然冷不丁开始无法直视“顺理成章”这个词,——就像章远这个人似的,感觉什么话都给他说了、什么理儿又都顺着他,明明稍微多想一点儿就知道这人又在给自己下套,但井然还是忍不住……至少思想上忍不住,见到套儿就往里钻。
——就好比现在,井然倒是颇有先见之明的挂了电话,可章远那句“床上的问题”就像是烙进他脑子里似的,令他一个洁身自好的老gay仿佛青春期的毛躁小鬼,忍不住就往下三路想去。
没过几分钟井然默然起身——抱着床薄毯决定出去睡沙发!
夜里失眠睡不了床就去客厅睡沙发——这话搁井然都说不出口。
而他夜里还忘了拉窗帘,那一整面玻璃打造的墙体根本无力阻隔明媚的晨曦,以至于井然一被晒醒就想起他臊得说不出口的这些傻事儿,当下就想跟害他这样的罪魁祸首算账。
井然愣了下,接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想起老马昨儿晚饭时挤兑章远那一早一晚两次通话的意义——虽然章远的思路应该更复杂一点,但就结果而言……井然还真像老马说的那样:他睁眼闭眼都在想人家。
昨天之前他还会挣扎一句这个“想”是think about或者consider,但今时今日……这个“想”就再也逃不过另一层含义:miss。
——井然算是有点认栽了,他发现自己竟直勾勾盯着他干脆扔在地毯上的手机。
而他在沙发上睡得并不沉,现在还远远没到他该洗漱准备上班的时间。所以井然忍不住想:他为什么一定要等章远的语音请求呢?——他也会用微信、他也能发啊。
于是井然长臂一勾捡起手机,接着抱着薄毯坐直身体,算了算时差给章远发了语音请求过去。
国内是周日上午八点,西雅图正好是周六下班时间,章远才从他们一待又是一天的会议室里出来。手机刚振动起来时他还以为是秘书跟他确认过两天回国的航班号,等他摸出手机才发现:居然是井然给他发来的语音请求。
章远恍惚了一下——都这个年纪了,他几乎想不出还有谁打来的电话能让他瞬间这么起劲儿。
于是他难得还在工作场合就接通私人电话,仗着身边都是听不懂中文的老外,跟井然问早。接着他没等井然答复,还意有所指地补了句:“这么早啊?”
电话那头是井然一声不自在的“嗯”,于是章远又忍不住想:井然是不是学过什么外语,怎么光是个“嗯”字都能每次蕴含不同的情绪呢?
“刚起来,时间还早,就把早上这通电话先完成了再说。”
章远忍不住笑:“说得跟做任务似的。”
“不是吗?”井然反问,“我以为你在训练我的条件反射。”
章远稍微消化了会儿,这才领略井然的意思:“别听老马瞎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不知道什么时间方便所以两个时间段都试试。”
电话那边顿了顿,问:“所以试试的结果就是两个时间段都方便?”
章远张口就来:“我打过去的话,是。但如果是你打过来,我随时都方便。”
——井然本来还正襟危坐地举着手机,听到章远这话直接脱力地仰靠上沙发背,过了会儿更软若无骨般贴着流线型设计的沙发背溜了下去、趴到他将就着睡了一宿的抱枕上。
他怀疑章远不是去出差了而是报了个什么谈恋爱七日速成班,不然这还没到一个礼拜呢,这人说这种话的功力怎么能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
井然习惯不了又觉得该礼尚往来,于是闷在枕头上又“嗯”了声,接着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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