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肆把难得一见的敏感的自己又藏回心底，收拾好心情离开墓园。时近中午，天还是灰蒙蒙的，整个城市的屋瓦都笼罩在忧郁气质中，今日多半会遇到一场酝酿了很久的雨。
墓园和研究所隔了一条街道和零星的几家工厂。郊外本就人迹罕至，还靠近墓园，白天可以见到些在这工作的人，到了晚上黑灯瞎火，气氛诡异颇适合拍恐怖片。
除了每年清明和今日，言肆很少路过这边，但他方向感很好，走过的路总能记得清楚，并不担心会迷路。今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这丧气的天，可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有人在跟踪他！
只有一个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言肆确定这个人是在跟踪自己，他特意绕了个圈子，那人还是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言肆摸出手机，加快脚步的同时给康涵发提醒她小心。
他举起手机装作在给别人打电话，用眼角余光瞥着身后鬼祟的跟踪者。
不能和他硬碰硬，所有的体力对抗他都没有把握，那么只有逃，该怎么甩掉他？
言肆没来得及想出对策，因为身后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快步追了上来。紧急关头，言肆一边疾行，一边无可奈何拨出了电话。
通讯录的界面他早就打开了，但他只是装着打电话的样子。他一点不想求助沈临慕，可事到临头能帮他的唯他一人。
沈临慕刚收到康涵给他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查看就接到了言肆的电话。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有一瞬的怔楞。
“言肆……”
言肆急声打断了他，声音沉沉：“有人跟踪我，我在研究所后的黎西街上。”
沈临慕心脏一紧，所有的情绪都被担心代替，他不由自主大声道：“发定位，我就在附近，等我！”
言肆立刻切出通话界面去发定位，可手指还没触到微信图标，一只手迅速从前方伸来夺走了手机。
刺耳的笑声在言肆头顶响起：“哈哈哈，言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
官易本来没打算出现，他的计划是派个人跟踪言肆找到康涵藏身的地方。可是言肆竟然发现了他派的人，还打电话求助。派来的人询问他要不要来硬的，官易这才主动露面。
言肆听出了来人是谁，他完全没想到官易这么快就寻到了他身上。官易不可能一个人来，身后的那个跟踪者肯定也是他的人。
他微微抬眸，装作不明所以：“官易？怎么，一见面就抢我手机，这是你打招呼的方式？”
官易把玩着他的手机：“哟，这还通着话呢，我帮你挂掉。”
言肆眼睁睁看着他切断通话，手在身侧悄悄握紧。
官易冷哼一声：“别装糊涂，康涵在哪？”
言肆挑眉：“康涵在哪我怎么知道。”
官易笑得放肆，举着他的手机晃了晃：“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己看。后面的，过来按着他。”
言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两个人，一个是跟踪他的，还有一个应该是跟着官易来的。
言肆夹在中间进退不得，他一边寻找机会，一边大声对着官易喊道：“沈临慕的人就在附近，你确定要动我?”
官易闻言歪头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沈家和官家多少合作项目，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情儿也值得沈临慕和我闹翻脸?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搬出沈临慕的地方了吗？沈临慕终于不要你啦?也是，沈临慕想要什么美人没有，这都几年了早该吃腻了。”
他瞪了那两个人一眼：“你们俩能不能快点！”
言肆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有和他们硬来，只是躲着周旋。但双拳终难敌四手，还是被按在了墙上。
言肆心念急转，一急之下脱口而出：“康涵的孩子掉了，在医院。”
官易停滞了一瞬，然后冷着脸轻哼一声：“我知道。”
他掰过言肆的手，按着他的手指成功把手机解了锁，迅速找起了东西。很快，官易就在外卖APP里找到了他想要的地址。他把手机给了其中一个人：“去，带着人去找康涵。”
官易低头靠近言肆，那张带着讥讽的脸凑得很近，几乎和言肆贴在了一起：“你猜猜我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言肆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他从官易的眼神里读到了满溢的杀意，手脚不受控地瑟缩起来。他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双手紧抓墙壁，扣得满指甲的墙灰，拼了命想离官易远些。
官易本也没想听到什么回答，他猝不及防给了言肆一脚。那一脚用尽了全力，直击言肆的腹部，踹得他肚中天翻地覆，言肆只觉一口酸水涌了上来，歪斜着摔在了水泥地上。
官易蹲下来看他，那一侧挑起的眉头皱成曲折的形状，语气夸张到像在讲什么笑话：“我找人查了各家医院，还真在监控里找到了你们。怎么，你不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吗，这么善心帮起康涵来啦？她是不是有那么几分姿色，可你对着女人硬得起来吗？”
言肆无力地捂着肚子，他很想反驳这个人渣说的每一个字，但嗓子里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堵住了他说不尽的愤懑。
“你真特么有种，我本想找到康涵就放了你，没想到你还敢跟我提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没关系，孩子没了可以再有。而你，是杀我孩子的帮凶！”
他说得兴奋起来，仿佛越说越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他的兴奋无处发泄，理应是观众的言肆只有满脸鄙夷。他只好把他满腔的兴奋化作拳脚，一一施加在言肆的身上，仿佛要让他为那个本就不该存在于世的孩子陪葬。
言肆心中一阵恶寒，这个人渣怎么好意思提那个孩子。可他说不出话，一张口猩红的血就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身子很沉，连疼痛的感觉都渐渐模糊。眼前的人目光狰狞，慢慢地连长相也扭曲了起来，世界也模糊不清，视线在坠落……
帘幕落下前，他在失焦的镜头里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逆着血色向他狂奔而来。
是你吗，沈临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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