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血糖……”钟瑜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人是在关心自己吗？
“屁！”盛南昭瞅他一眼，“你是困的，完了还营养不良。”说罢打开冰箱随意翻找，“坐餐桌那儿等着，吃完了饭我送你去上学，不会让你迟到的。”
这语气竟如此不容辩驳。
钟瑜看着他哼着轻快的调子，随手脱了身上的睡衣，在腰间系上围裙，毫不避讳，标志的躯体就直接暴露在自己的眼前。小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鼓鼓囊囊的胸肌，宽阔的平肩，窄腰长腿，任意角度看过去都充满了力量。
钟瑜匆匆瞥过脸，听他的话坐在餐桌旁。
这房间四处都一样，连餐桌上都摆着书。
钟瑜想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顺手拿过最上面的一本。
《Paradoja》
他左看右看也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单词，翻开一看都是没学过的语言。
正挠头疑惑着，盛南昭端着个盘子走过来了。
“赶时间，随便做了点，快吃吧。”说罢把盘子放在钟瑜面前，给他一把叉子，又给他倒了温好的牛奶。
这顿饭看起来是很随意，盛南昭把吐司片撕成小块，浸了蛋液，撒上芝士条，小片培根，细葱花，芝麻粒，夹着点黄油，放进烤箱里焗了。
就是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实在迷惑人，加上他这人注重仪式感，干什么事儿都要斤斤计较，就习惯性用了个特别讲究的盘子，在火急火燎的时间里还不忘尽职尽责地摆了个造型，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像是米其林星级料理。
巧在钟瑜还真没这么吃过，打眼儿看见还挺稀罕。
“怎么样？”盛南昭支着下巴，笑着问他。
钟瑜点点头，“好吃。”这话倒是不假。
被夸了，盛南昭挺高兴。瞥见钟瑜手边的那本书，他伸手拿了过来，“你刚刚看了？”
“看了，看不懂。”
“《寰宇悖论》，这是西语原版，作者叫谭靖和，我最中意的作家，这本书我最喜欢。”盛南昭说着，在手里掂了掂。
“西语是什么？”
“西班牙语。”
“作者不是中国人吗？”钟瑜疑惑道，这名字听上去挺中式的啊。
“混血儿。”盛南昭答道，拿着自己的叉子，伸到别人盘子里叉了一块儿培根片送进自己嘴里。“他的原版书不是英语就是西语。”
“哦。”
哦。这实在不是人能接上的话。
盛南昭自觉无聊，胳膊搭在椅背上晃荡，看着眼前这个人，又觉着闷，便有心逗他玩儿。
“你平时成绩怎么样？”
“还行。”
“有女朋友不？”
“没有。”钟瑜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有喜欢的女孩儿？”
“没有。”
“喜欢男孩儿？”
那纤纤手指间拿着的叉子霎时就掉在了桌上，咣当一声响，钟瑜猛地拍了下桌面把它摁住。
盛南昭差点儿被他这么大的动静吓进太平间，蹙着额看他。
谁料钟瑜竟也睁着一对大眼儿瞪人。
得了，玩笑开过头了。盛南昭悻悻地想，这小闷瓜不但自己说的话少，能听得的话也是甚少。
“行了，你快吃吧，该迟到了。”本着不跟孩子一般见识的原则，盛南昭也没放在心上。要是放着别人，那瞪他的俩眼珠子早被他挖出来了，挖出来还不够，得放地上再用手搓个八百回。
一说要迟到，钟瑜也急了，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盘子里的东西，万事俱备地等他。
这臭小子。盛南昭眼角夹他，刚刚谁瞪人来着，这会儿怎么服帖了？
“走吧。”他招招手。
钟瑜跟着他后面出去了。
出了公寓便是酒吧不为人知的第四层楼，钟瑜这才知道自己晚上留在这里的原因。
他想起昨晚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了，可不就是自己方才颐指气使对着的人吗？
“谢谢。”他小声说道，尽量表现出一丝愧疚。
“谢什么？”
一个拥抱，一杯牛奶，一顿早餐，一个安稳觉。
你要谢什么？
“就，都谢谢……”
盛南昭余光里有他，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一言未发。
电梯上来了，两人走进去。这电梯只能停在一楼和四楼，要上二楼三楼得爬楼梯。
钟瑜以往坐的电梯都是密闭空间，至少也都有个玻璃罩子，这部电梯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踩在脚下的这一方地面，其他全与外界交融。
盛南昭一眼便看出他心里的疑惑，缓缓道：“我家儿子有幽闭恐惧症，你想的那种电梯他都不能坐。”
钟瑜大惊：“你有儿子！？”
“逗你玩儿的，”盛南昭扑哧一笑，大手拂过风，在他后脑勺上按了按，轻声道：“傻呀你？我说什么都信？”
那笑容分明长了手脚，恍惚间似能叩击人心。
钟瑜不着言语，避开他的目光。
灯光昏暗，薄纱一般，将他耳廓的绯红轻轻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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