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冬冷夜，彻骨寒。
柳头枝的身子很快就凉透了，周身的水汽已经凝结成冰，发梢结了细小的冰碴。他从尹长空的怀里钻出来，尴尬地笑了笑，眉宇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为什麽，这世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尹长空苦笑，僵住的手脚动弹不得。
“其实那一天我准备了新娘的喜袍，是镜花和水月一起绣得花样，一起剪裁的……”柳头枝转身走回了屋子里，边走边脱掉了浴後的白袍，瘦瘦小小的一只，显得羸弱不堪。
再度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柳头枝已经是一身红装，面容和赤裸的玉足都被衬得温润有绯色。喜袍袖口宽大，垂至脚面，一只微凉秀长的小手儿伸出，揽住了尹长空的後腰，柳头枝拿额头轻轻撞了下尹长空的胳膊，颇得意地笑道，“好看麽？”
“不好看，才活见了个大头鬼！”尹长空拿脑袋撞了回去，借著清冷的月光，这才看清楚喜袍上繁琐的缠枝花纹，和柳头枝常穿的白袍上的花纹一样，不同的是，是红色的罂粟花。
“再好看，也是最後一次了。”柳头枝转动一双睁得浑圆的眼睛，眸光一下子变得凌厉无比，有几分骇人，
“我再与你成一次亲，我不捣蛋，你也不许逃！”
尹长空愣了一下，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的漂亮小孩儿，确乎是个少年郎，禁不住弯起小月牙儿，笑说，
“我真是瞎了狗眼！”
十根银丝倏然滑出，直冲上了长生阁旁的古怪高脚楼。尹长空微一闪神就被揽至了顶楼，一下子览尽了整个幻戏山庄，以及仙人山下的小镇灯火。柳头枝踮脚取下了小楼顶部挂著的纸糊红灯笼，抱在怀里，略显笨拙的坐到了边边沿儿上，两根细长的小腿滑向虚空，不安分地晃动著。
灯笼有些过於庞大了，挡住了柳头枝的大半身子，和小脑袋瓜儿。尹长空学着柳头枝的样子，也坐到了小楼的边边沿儿上，他还记得这个灯笼给他引过路。
“这个灯笼是我糊的！”
“嗯。”尹长空看著夜空寥落的星辰，伸出了一只手，好像够得著。柳头枝又道，
“这儿摘星楼，是我建的！”
“你倒是本事不小。”尹长空看向柳头枝，却被灯笼挡住了视线。灯笼里，一根红烛还在燃烧，将要燃尽。
“我就是想看看，外面到底有什麽好？”
尹长空把视线移向了柳头枝晃动的小腿，光洁的脚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柳头枝透过灯笼看尹长空，尹长空也像是穿了红袍，
“听庄里的老术师说，这山庄建了有八百年，老祖宗困住了所有人。八百年来，所有人都想逃出去，”柳头枝顿了顿，又道，
“我就不想，一点都不想！”
“这地方是不错，我喜欢得不得了！”只是八百年，人都要看够了吧。
“我也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柳头枝愉快地晃了晃身子，灯笼里的红烛倏然就灭了，嘶的一声冒出一小缕青烟。
夜一下子暗了少许，星星更亮了。
尹长空一把把柳头枝拉进怀里，碍事的灯笼骨碌碌就滚地不见了踪影。柳头枝颇惋惜地看了两眼脚下，翻身把尹长空扑了个底儿朝天，眯著一双亮闪闪的狐狸眼笑道，“赔我！”
“赔你，赔你！”
柳头枝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尹长空，嘿嘿傻笑了两声，伸出两根手指拨弄起他的脸蛋儿，那副模样就跟悍妇当街挑选一块肥猪肉似的，
“签字！画押！”
“嗯？”尹长空还在傻笑，就突然疼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柳头枝扒拉开他的衣服，在心口就狠狠地咬了一下，此刻已经高昂起小脑袋瓜儿贼笑，嘴角淌著鲜红的血丝，
“你也不要上药了，正好咱俩一人一个！”
尹长空正嘶嘶咬牙瞟著心口的两排牙印，柳头枝就大喇喇的抱了一只脚丫子到他眼前，撞上了鼻梁骨。尹长空“呵！”一声，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柳头枝把脚丫子扳到自己鼻尖，嗅了嗅，皱巴著一张小脸委屈道，“我又不臭！”
尹长空揉了揉心口，又揉了揉鼻梁，欠起身子咬住了柳头枝手里的小脚丫，从脚心到手心轻轻的噬咬著，痒的他嘻嘻哈哈抱著手脚打起了滚儿。尹长空依旧不依不饶，
“香得很！”
“饶命，饶命！”柳头枝抱著脚丫向前打了滚儿，抵著尹长空的额头就把他压到了身下，热得周身腾腾冒起水汽，小脸儿也蒸得水润透红， 一双忽闪的狐狸眼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亮，
“咱们干坏事儿吧？”
尹长空仰面望着小狐狸，好笑地看着，柳头枝就光溜溜地从喜袍里钻了出来，坐在他的肚子上缓缓地俯下了身，很轻很轻的吻就落在了唇角，有热热的花香。尹长空也不动弹，任由他做小动作，不一会柳头枝就囧地红透了脖子根儿，抱了红袍捂著脸滚到一边，
“你是死了么，为什么不动？”
“大人，小王八为什麽喜欢绿豆？”
“不是，难道不是因为看对儿眼了麽？”
夜深露起，有雾弥漫了开来，湿腻腻的冷，像是天要亮了。
小王八蛋！
不知谁低低的骂了一声，一条光溜溜的白影从高处滑了下来，一个闪神没入了雾色中。又是不知几时何地，几点幽幽碧火亮了起来，浮在半空，缓缓地移动著，直跨过了长长水廊，到了长生阁的木门前才啪啪两声化作了几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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