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人们的判断是没有道理的。”
慕辰说：“当所有人都不愿意站在你这边时，你说什么都是错的。大多数的人在乎的并不是正确与否，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
“当然，‘正确’也不过是天平上更偏向于当权者的一方。”
“但十五岁的我无法理解这个道理。”
“在阿棋说出‘我看见’那句话之后，园长就随便找了个名头将我撵回了宿舍里。我孤立无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站在院子里嬉笑，看着刘总伸手去摸小芸的脸。”
“我站在宿舍窗前，看着阿棋回头看向我的房间，他的眼睛还是红的，委屈得就像只兔子。”
“可这只兔子会咬我。”
慕辰垂眸拿起瓷碟中切好的兔子苹果，塞进嘴里之前，被黎景仟一口叼走了半个。
“我帮你咬回去，”小黎同学一口好牙将苹果咬得嘎嘣脆，“我们把他抓出来，一起咬回去。”
慕辰愣了一下，唇角轻弯，露出今晚第一个带梨涡的笑脸。
他没再多说什么，没回复“好”或者“不好”，只是伸手从瓷碟中取出一瓣苹果，学着黎景仟的模样咔嚓一口咬下去。他说：“虽然第一次争辩输的很惨，但我并没有彻底放弃，刘总邀请园里的孩子们去游乐场玩的时候我也跟上了，你明白的，那天他什么都没做。”
“他扮演了一天的好人，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彼时我根本不懂什么叫欲擒故纵，一天下来甚至还产生了怀疑自己的念头。我想着是不是我冤枉他了，阿棋所谓的‘摸’只是对方示好的一种方式，刘总的行为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恶劣，他其实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人。”
“但是等我们回去之后没多久，园长就提出了收养。”
“这件事我原本并不知道。”
……
接到消息的时候，距离刘总难得老实的游乐园之行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
负责讯息传递的依旧是阿棋，仿佛吃准了慕辰不会计较他上次的背叛，说得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哆嗦得像个惨遭凌虐的幼崽。
他说：“哥，慕哥，阿幺他们几个要被收养了，被上回带我们去游乐园的那几个‘叔叔’。”
慕辰当时火就起来了。
十五岁的慕影帝不过是个夹缝中苟延残喘的孤儿，托了能赚到钱的福从园长手里勉强换来一部手机，虽然短信和电话功能健全，却很难接触到网络这类东西。
他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对一个男孩做什么，不知道“摸”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肮脏的淤泥，只是出于对弟弟妹妹的担忧才涉足这件事，也正是因为那些担忧，凭着自己的几分演技从同组其他演员那里借到了手机。
他不喜欢社交，却明白什么表情能讨人喜欢，出借手机的演员并不知道他查出了怎样的线索，甚至未曾从他含笑的表情中读出他内心的震惊。
哪怕他当时已经吓到一身冷汗，指尖发颤到差点忘记删除搜索记录。
在那天之前，慕辰从未想过一个成年人对一个孩子能做出那么恶心的事情。他以为刘总的动手动脚已经是恶劣行为的底线，却没想到还有“收养”这样令人作呕的手段。
他打开阿棋想要阻拦他的手，冲进园长的办公室里。他说：“我不知道园长老师是否知晓这些事情，但是阿幺他们不能被那些人带走！”
慕辰无法相信园长口中那些“他们是去过好日子”的鬼话，或者说当时他对成年人的恐惧盖过了他对家庭的渴求。他将自己查出来的所有线索悉数讲给了园长听，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将阿棋拖出来做自己的证人，却在对方问道：“你同刘总接触过？”的时候，张口结舌吐不出一个字来。
……
“我当然没和刘总接触过，”慕辰说，“我所有的线索都是听来的，都是阿棋和孩子们告诉我的，我没有亲身接触过刘杨，甚至没有和对方交谈超过15分钟。”
“我总在剧组，总在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扮演别的角色，我演过无数人的儿子孙子熊孩子，却忘了自己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我无法为自己辩驳。”
“所以那些孩子最后还是被收养了。”
“这件事其实很戏剧性，因为在我被园长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小芸又出现了。”
“我不知道她在门口听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对刘杨的猥亵是否知晓。在我心里她始终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她很乖，也很听话，却在冲进来之后提出‘我可以陪阿幺一起去叔叔家。’”
“她说：‘如果哥哥担心的话，我可以陪阿幺一起去叔叔家住一段时间。’园长提出打电话询问一下，其实当时我就应该察觉到问题的，收养阿幺的并不是刘总，园长那通电话却是打给刘总的。”
黎景仟忍不住瞪大眼睛：“所以他是——”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慕辰打断了他的话，“但那些人都是他带来的。”
“刘总否决了小芸的建议。”
慕辰抬头看向黎景仟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说：‘说到底小慕担心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如果他真的这么不安，麻烦你帮我问下，他愿不愿意来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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