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䖝二关上了书房的门。
厚实的木门挡住了客厅电视传来的夸张声音——那是他的弟弟在看动画片。书房的面积不大，除了那面全部做成书架模样镶嵌了书桌的墙，屋子里只能勉强摆下一张单人床和靠在床脚的简易衣柜。
“这......”陆鹏涛尴尬地站在次卧门口，房间里贴满了卡通墙纸，床头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云朵模样的灯，一看就是小朋友的房间。“屋子还没收拾出来，你先凑合住几天，弟弟跟着我们睡。”说完便扭头叫来了老婆，“贾珊啊，不如我们弄个高低床，让兄弟俩一起住？”
贾珊手里还牵着十分认生的陆琪睿走了过来：“小睿，来，别躲着了，叫哥哥。”
陆琪睿看了一眼陆䖝二，什么都没说就躲去了贾珊身后。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陆䖝二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
“啊？”陆鹏涛下意识看向贾珊，“这、这也不麻烦。是吧，老婆？”
陆䖝二开口道：“爸，妈。我可以住校的。”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轻松，“如果入学考试能顺利通过的话。”他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究竟是去了哪里，就连失踪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都完全没有记忆。看过医生、做过催眠，答案依旧无人知晓。
贾珊笑笑：“你也不用急着回学校，还是先在家休养一阵子，等慢慢适应了再说上学读书的事。”儿子能回来当然是好事，但她怎么想都觉得没那么简单。现在家里又有了一个小的，在最初的惊喜与震惊以后，不免会有更多的担忧。他，还是他吗？
“你妈妈说的没错。”陆鹏涛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大儿子的肩膀上。他捏了捏已经长成少年的陆䖝二的肩膀，“一切都慢慢来。”
陆䖝二不好再坚持，当天晚上便在次卧睡了一觉。那天夜里他听到主卧的争执声也听到了弟弟的哭喊声，隔天一大早他便去找了陆鹏涛，提出在书房搭床睡觉的建议。
“准备吃饭了。”陆鹏涛敲了敲书房的门。
敲门声打断了陆䖝二的回忆，他从床上坐起来应了一声：“我这就来。”陆䖝二起身理了理衣服，拉开了书房的门。
陆鹏涛站在门口没走，脸上的尴尬表情表明了他还是没能习惯和长大的儿子熟稔起来：“委屈你了啊。”
“嗯？”陆䖝二没想到他一直等在门口，更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样的话。陆䖝二手还搭在木门的铜制把手上：“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不知道如何接话的时候还是先装傻吧。
“唉。”陆鹏涛摇摇头，“走吧，洗手吃饭。”
*
陆琪睿对陆䖝二始终很抗拒，每每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都要先作怪一番。他不是嫌这个太烫就是嫌那个太咸，等到温度口味都合适了又说没胃口不想吃。要是贾珊或陆鹏涛往陆䖝二的碗里夹菜那就更了不得，必然是哭着喊着诸如“爸爸妈妈不爱我了”的话......一顿饭吃下来简直是心力交瘁。
陆䖝二只当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喜欢吃醋，所以一开始还会跟着爸妈哄几句。后来他发现对方就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看自己会不会生气，甚至会在贾珊和陆鹏涛不注意的时候冲着自己比鬼脸，于是他便根本不往心里去。不管陆琪睿是要哭还是要闹，随便对方做什么都好，自己吃完饭便直接回书房。
今天也是如此。
贾珊问了一句期中考试的事，估计是在家长群里看到了老师发的通知，想到要关心一下一个多月没回来的大儿子。陆䖝二还没开口，陆琪睿就把筷子一摔：“不吃了，不好吃，我要吃果冻。”
“宝贝，先把饭吃了再说。”贾珊连忙起身，“果冻我们晚一点再吃，好不好？”
陆鹏涛看着默默吃饭的陆䖝二，拍了拍桌子：“陆琪睿你给我过来坐好，像什么话，啊？”
“你别凶他。”贾珊瞪一眼自己老公，轻言细语追去了客厅，“睿睿啊，跟妈妈过去好不好，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陆䖝二一看，哟，自己正好夹了一个。他淡定自若地啃排骨，完全不理会其他三人要做什么。
“你不能什么事都顺着他。”陆鹏涛气得不行，再转过头的时候眉毛都皱在了一起。“爱吃不吃吧，一会儿饿了也别吃。”
“不吃就不吃！”陆琪睿听到陆鹏涛这句话更来劲，摔了电视遥控器就往自己房里跑，还把跟上去的贾珊关在了门外。贾珊隔着门哄了几句，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重新坐回饭桌前。
“你今天怎么回事，发这么大火。”贾珊不高兴地端起碗，埋怨自己老公，“哄哄他就好的事儿，非要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陆䖝二还是不吭声。不管怎么说，家里的饭菜比学校食堂好吃一万倍，虽然每次临近月假他都很难受，但只要脸皮够厚心够大，咬咬牙也就把这一天多两天熬过去了。
陆鹏涛努努嘴，示意她不要再说。
贾珊撇撇嘴，又拿碗给陆䖝二舀了一碗炖汤：“难得你回来一次，吃完饭把汤喝了。”
“谢谢妈。”陆䖝二正好吃完碗里最后一口，“汤就不喝了，我有点撑。”
“喝吧。”陆鹏涛清清嗓子，“炖了一下午呢。”
陆䖝二不想气氛继续尴尬下去，点点头伸手把那个碗端过来。汤是加了温补药材的鸡汤，淡淡的药味混着鸡肉的香气闻起来的确不错。他吹开表层的油，轻轻抿了一口汤：“对了，学校最近有知识竞赛，所以我明天要提前返校和组里的同学做练习。”
陆鹏涛和贾珊对视片刻：“是吗？”
“是啊。”撒这个谎，陆䖝二是真的没有打草稿，突然就脱口而出了，“如果不行的话，那我跟同学说一声。”
“没什么不行的，这是好事啊。”贾珊松了口气，“明天什么时候回去呢？我给你买点零食袋去吧？你们这年纪应该都喜欢吃零食的吧？”
陆䖝二笑道：“我明天一早就回去，零食就不用了。”
“那贾珊你多给他点生活费。”陆鹏涛在桌子下面碰了碰老婆的腿，“儿子，想吃什么就买啊，不要省钱。”
“我知道。”陆䖝二放下已经没有汤的空碗，“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我先回房间。”
与此同时的书房里，陆䖝二随手扔在床边的书包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陆䖝二挂在脸上的笑容在拉开书房的那一瞬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他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没放松两秒，陆䖝二的表情又变了，他盯着书房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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