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箭即刻破空而出,循着与五年前乃至数日前如出一辙的路线,却在半路被无形的气刃剖开,只得在悲鸣中坠跌。此时便是龙雩都觉察到局势不同寻常,欲收剑时才发觉为时已晚——强大的压迫感从不知名处涌现,甚至连散发此等压迫感的女子自己,都因她过分婀娜的身躯,而显出说不得的诡谲。
黑刃在此时落下,然后在龙雩脖颈的皮肤上停住,如同每一次冗长且无果的谈判开始时,应有的伴侣。但闻人逆知道面前的女人所作所为,丝毫无关“谈判”或“妥协”。这名女人在这时的出现,早已说明这个世界的逻辑开始崩溃,甚至连这一举动是否出自宸渊的旨意都值得怀疑。只是从白刃中,又分了一缕尖刺抵着自己胸口,他的思绪于是被迫停止,专心致志面对眼前一切。
没错,他是见识过无霁对宸渊的忠诚——但背叛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却觉得他该对此事深有体会。
而眼前,是无霁彻底显出一片空洞的,浮着厚重白霭的眼眸。
以及于右侧脸庞浮现的,大团的繁复的华美的,刺青一般难以磨灭的,深黑图腾。
“你觉得……这女人只是个刀侍?”龙雩喃喃道,“她要真能把我们带回去,我倒要好好见见那个人君,问问他,是怎么捡了个源使回来……”
闻人逆听到那名词,虽然觉得奇怪,又认定那是对方在魔族的见闻,于是不多想。他在意的,只是女子在同样听到名词后的反应——
比如,豁然开裂的地面。
飞凤行龙的藻井画梁间,尽是过于腻人的香气。
烟管擒在手里,散发里独露一只眼,目光暗暗透过发丝,以近乎窥视的姿态,先看宫殿,又看来人,最后则又落入一团白烟里,同甜香气息的来处相互纠葛。深黑的眼眸里有晦暗的云霭翻涌,但既非愤怒,亦非悲伤,仿佛仅仅是为了来人,而刻意展现出陷溺于烟雾一般的样子。
而另一只手,终于在短暂的无言后,钻出对作君主的人来说,过于宽大的袍袖,并指向径自跪在阶下的白衣女子。
“我知道龙雩带走了闻人小子……所以呢?”轻笑里透出思考意味,但这意味是比笑声更轻浮的存在,“是来请缨带回他们么?我想这个时候他们还走不了太远,费了这么大力气到了新的天地,却在不到十二个时辰内被你带回,无论怎样,都算不上特别精彩的故事吧——恐怕也不是它所想见到的吧?”
人界之主露出比某种为他们所共知的事物还要接近“旁观者”的目光。
微微前倾了身子,表明自己对此正抱有莫大兴味。眼前的女人由跪坐改为站立,腰上的唐刀闪出光芒和血腥,一半利落一半腻人。这一系列动作看在君王眼里,无疑酷似反叛的先兆。但他毫不意外,即使在庭上侍卫皆被撤去,而门外卫兵毫无动静的当下,他也只是稳稳坐着。
他在等无霁的回复,不必以皇命喝求,对于对方他只能静静地等。
“——背叛者。那个背叛者启用了奥之力,使中立的无妄之地获得反抗的力量,结论是必须清洗,”漆黑的眼底渐渐泛开纯白,但毫无光芒亮起的迹象,“之前也是因为背叛者的缘故,导致界律彻底崩溃,先界完全毁灭。此外,和背叛者在一起的缚偶们和斥候也面临觉醒,必须在此界之律紊乱前中止、保证时间洪流的平稳。请陛下准许”
宸渊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但这幅神色下一秒便换成了平静如常的微笑。他缓步踱下大殿,来到门前,一手扶上女子肩头,看见女子在齐发衬托和羲光照射下近乎透明的脸庞。按在肩头的手微微用力,掌心盘踞的小龙竟微微发烫。他于是喟叹一声,稍稍抬高下巴,眼底便映出巨大而昏暗的铜铸龙形,竟盘踞出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威武做派。
“仅仅是为这个?”
女子颔首。
他喟叹第二声,显出颇为可惜的神色:“那还真是遗憾——我本以为你会说些别的,譬如你因为追随我便不惜违背它宁可袖手旁观的意志……结果却只是因为它开始珍惜这个世界了么?”
眼睛一眯,刻意披在额前的黑发下,透出分外锐利的光芒。烟杆倒提在手里,在其主人仿佛无意识的拨弄下暗自转动,而后突然抬起,在金属撞击的脆响里,稳稳抵在抬起的唐刀刃尖。无霁的手在此时开始颤抖,同时瞳中白色开始第二次**。
“……陛下曾说,魔族欠我们一条命,那正是背叛者的作为。”在沉默的对峙后,无霁终于缓缓开口,“如今那人被斥候所伤,正是复仇的时机。我是源使之一,但亦不会忘记自己是大襄的刀侍,发誓追随陛下——陛下有意放走龙界的人,我不会强行带回,但我将跟从他们,是因为他们将与背叛者相遇,而那正是陛下的仇雠。”
宸渊不说话,但烟杆依旧抵在刀上,微微下压时感受到上挑的力量。
“请陛下准许。”女人的声音毫无温度,但却包含着强烈的决意。——仿佛是被这样的决意感染,宸渊收回过于锐利的目光,甚至笑出几分温和意味。但他仍不肯放下烟杆,尽管女子被压制的手已经显出脱力的先兆:连同唐刀一起开始略显剧烈的颤抖,甚至有几颗血珠,因为一路杀来不曾凝固,因此便接二连三地滚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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