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逆一语不发，注意到那人垂落的指尖有被烧灼的痕迹。对方会说出这席话，他一点都不奇怪，倒不如说，正是闻人逆的存在，才让龙雩生出此等感受——从前歇山顶上辉日未沉，正是飞花满城琉璃熔金的漫长午后，他就弋弓拖刀地站在门廊里，看着少年扶柱而出，面上是与如今别无二致的惨白。少年经过他时瞄来凶狠的眼神，而他依旧一无所知，只是作为学生，等着自己的老师与魔君告别。他听见少年的呕吐声，作为回应，他投去的担忧眼神很快被红瞳里的凶光堵死。
他并不能对少年做什么，也没有任何有所作为的打算。对方在亲吻他时，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两次都是如此，尽管两次的死亡气息同样鲜明。
正因如此，他才对少年说——臣以后便是殿下的良将了。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那一日，悍然撞开大殿，然后——
然后他做了什么？
颈上异样的刺痒打断思维。
龙雩在他颈上一咬，便向崇山之中起身。闻人逆依旧坐在他脚边，并他俯视深堑幽谷。所处正是断头路上，身旁更有两壁山石嶙峋，直插天际一般长起。这正是嵌在崇山里的一条长峡，前路却被割成险崖，倘若垂坐崖边，自有劲风削足，仿佛能听见多年前劈断山石的嘶吼。闻人逆不忍看山下徘徊不去的云雾，更无法再凝视头顶枯旷的蓝，于是便把目光投向身边，看见岩壁上溅着的一丛暗色，明白这是很早以前留下的。目光再逡巡一周，不见朽骨，而除二人之外更无死者——这便是连彷徨也不可的绝路了。
“绝弦堑……”他沉吟出声，试图令面前所见契合上地图上距皇都三百一十里的小点。而龙雩的笑又加进来，虽然低沉，亦一样刮着耳膜：“可不是么？真是个好名字……多适合在此酬知己而死。”
他道：“是我解决了言猎，还是言猎放过了我？还是这种事，本来就是个没头没尾的闹剧呢？我想着这不重要，所以把你带到这里来了。闻人逆啊……”
“在。”——以他熟悉的方式回答，但熟悉感自何而来，却像早堕在了云雾里。他并不关心。长弓慢慢浮现；肩上一两声箭响，零零落落地撞击着鞣皮，作为对预知到的某件事的回应。
“你可是要效忠于我的吧？”龙雩眯起眼，双剑从手中滑出，“为什么却在皇都里卖命呢？即使是别人看来相当有趣的篇章，在我也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呢。因此不如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魔军也好人类也好，让我们在这里杀掉他们，直到我们被杀掉——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必自相残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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