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栩低低笑起来。“还记得么?我们走过这样的路的。”他对凌刃耳语,“当然,那儿可不是奥。”
凌刃道:“什么奥不奥的,不都是终结之处么?”
“即使如此……不,还是别说了罢,那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事实上,回忆正纷至沓来,纷繁得让他不知道该先撞上那一遭。仿佛琵琶骨还残留被钉穿的痛,而耳边早响起了受命那日盛大的笙歌。从黑暗中生出的斑斓华彩,鲜艳似鸩杀又辉煌似凯旋,盘旋攀升颤栗飞溅,最后成为更加浩大虚浮的白。多么熟悉的场景,于是他跨出一步,面临审判一般合眼。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他再度掀起眼皮。
抽出手指后并不回头多看一眼,这是让对方陷入长久静寂的一贯作法。赤链君行事向来善始善终,这次自非例外,不外更加熟稔,以至于连深没胸口的爱刀都未拔出。对方的身躯覆上骨殖,其声清脆响亮,似颇有“新鲜”意味。他亦沿着骨殖缓慢行进,知晓毫无回头之机,但在一脚踏入光华之前,依然停顿片刻。
只消片刻。
片刻之后他抬手,指尖捻开一团殷红,并及时地抛出长链,仅此一举便避免更为浓烈的颜色之泛滥。此后长链如蛇,迅速游下被绞断的脖颈,重回主人手中时犹在嘶嘶作响。继续向前,骨殖碎裂之声早已止歇,替以被封死喉头的惨呼。在此之前,光与暗已一同剥落,无机质的建筑表面暴露无遗。其上映出的面容被久久注视,直到注视者与他的面影同时开口。
“奥是魔君长眠之地。”十分典型的自语,固然,这在他身上并不多见,“正应如字面所言。”
寒光只消在半空一划,沉默便封缄对面嘴唇的开合。凌刃继续向前,一路行进避开杀招,一路擦拭链上血痕,同时维持平静至极的口吻,藉以填补对手面临的浩大虚无:“守卫魔君安眠之所的,乃是三十名死士。”余光中躯干次第委顿,个个白净有力,皆似造化所成就的大器。“其生于罪之渊,炼以劫之火;熔日铸身,苍云入魂。生人以为讎,堪卫神安;大奥以为宫,敢共君眠。”长链在漫长的沉寂后再度挥出,于一地明光间游弋,直到再无肉体可供绞缚。“以此绝妙辞藻,罗织他们的命途,大概也难为你们。
“只可惜,既定的命途,终毁于赤链之手。”
金鸣刺耳,实在算不得漂亮的煞尾:“不过,即使是这一步,也该有人提前谋划。
“尊上多虑,那人自然不是您。”
于投来目光中从容站定后方回头,望见错金锦绣逶迤,装点出一室的富丽堂皇。被绞杀的人形置身其中,竟全无突兀之感,反更似庄严而意义难明的装饰。凌刃转过头,为不直视那人面孔,他有意垂眼。尽管时至今日,遵循礼节已成为十分可笑、且毫无必要之事。
何况他的刀已到了那人喉头,一切的谦恭便极为格格不入。何况唤敌方君主为尊上,更要隔着前生无数坟头。
“赤链只想知道……不,是代青莲君问尊上,问尊上这双眼中的我们,究竟是什么——究竟应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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