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虽解,人祸犹在。你且看君上这几日神思倦怠,面色如铁,朝夕宿醉,哪里还有当年曲己为政的样子?若此时卫国或鲁国打来,国君消极对待,你以为齐国能有几分胜算?”
看着管仲一脸忧心,鲍叔牙宽慰道:“你放心,君上是我一手带大,我最了解他的性情。此事对他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情势愈挫,则君上愈勇,你且等看便是了。”
管仲久久未语,兀自盯着酒肆外的八街九陌出神。鲍叔牙拿起黍米粒丢在管仲脸上,唤道:“怎么?信不过我?”
管仲摇摇头,苦笑道:“并非信不过你,只是想起了公子。公子与君上虽为兄弟,却性情迥异,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叹。”
鲍叔牙苦笑道:“公子端方君子,风度翩翩,而君上勇猛果敢,可谓各有千秋罢。话说回来,再过两日新王大婚,才是君上真正的劫啊……”
听闻绿姬将至洛阳,姬阆大喜过望,出城十里相迎。待玄漆婚车驶来,姬阆阔步上前,探手欲接绿姬。绿姬却未理会他,径自走下马车,屈身一揖算作行礼。
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姬阆只觉绿姬容颜更胜往昔,身姿婀娜风流婉转,令人移不开视线。可她不肯与他相视,垂眸冷脸,似乎还在生他的气。
姬阆毫不介怀,毕竟她已然来到他的身侧,即将成为他的王后,难道她还能插翅而飞不成?
姬阆与绿姬一道登上六架马车,昏或落日下,众人缓缓向洛阳王城进发。
待入王城内,绿姬冷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玉砌雕栏,不由想起齐宫的清丽恢弘,心中如有针刺。
一队宫人看到绿姬,赶忙迎上前,躬身大拜道:“拜见王后。”
绿姬久久未答话,一侧的姬阆见状,笑对绿姬道:“予一人仍有政务处理,王后可随宫人先去歇息。傍晚时分,予一人再去看你。”语罢,姬阆对众宫人一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好生带王后下去歇着,若有分毫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众宫人唯唯诺诺,带着绿姬向后宫走去。因为身份未明,绿姬不得入路寝,便先居小寝之内,待吉日再入主正宫。先行至此的懒丫头与葵早已等候在小寝中,见绿姬面色青白,葵吩咐懒丫头道:“劳烦姑娘将后厨中的草药烹煮一副来。”
懒丫头闻言,快步向后厨跑去。绿姬捡了一叶蒲团坐下,低声呢喃:“想来兄长已然知道了。”
葵叹道:“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妹妹必欲保全他,可以王上的性情,如何能容得下他?”
“容得下也好,容不下也罢,这孩子不仅是小白的骨肉,亦是我大卜一脉之后!即便贵为天子,也不可擅杀神使,若姬阆有胆药死这孩子,就等天谴降罪罢。”
绿姬所言之理,葵十分明了,可他依旧忧心不已:“若王上借他人之手,你又该如何?这后宫侧妃,亦非那般好相与。若是你此胎生子,此子便算作王上嫡子,必有议储的可能,兄长不愿看你活在刀尖上……”
“那又如何?难道我要亲手将我与小白之子杀掉吗?”绿姬径直打断了葵的话,“若非为着这个孩子,我能否撑到此时犹未可知。兄长,难道你便忍心看我往后数十年生无可望吗?”
见绿姬如此坚持,葵畅然长叹,挨坐在绿姬身侧,伸出大手抚上她的小脑袋:“馋狸奴,有齐侯在一日,我相信无论多难你都会好好活着。但你既然下定决心要保这个孩子,兄长便以一身之力助你。”
听了这声“馋狸奴”,绿姬的眼泪再克制不住,她趴在葵的肩头,低声啜泣道:“爷爷葬在何处,小绿好想他……”
葵双目泛红,拍着绿姬的小手安抚道:“自是在大卜一脉的祖坟中,待事情平息几分,我便带你去看他。”
在兄长身侧,绿姬连日起伏的心情终于稍稍安定几分,她倚在葵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姬阆果然按照先前所言,来到了绿姬的寝宫,他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羞涩又炙热,只想将整颗心都掏出来,奉与自己所爱之人。
绿姬正坐在妆台前梳妆,铜镜初开,颜色鲜艳,她的姿容宛若皓月当空,婵娟缥缈。姬阆立在门前痴望一阵,才走入殿中,含笑从怀中掏出一只凤钗,献宝一般送到绿姬眼前:“小绿,你且看予一人命人新为你打的首饰,可还喜欢?”
绿姬正眼也不看姬阆,依旧握着玉篦梳理着如瀑长发:“王上不辞劳苦,将我请到此处,难道就是为了跟我展示这首饰吗?”
姬阆欲牵绿姬的手,却被她躲开。姬阆见绿姬如此抗拒,只得收了手,讪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倔强。”
“王上知道我倔强,却还一意孤行,执意立我这侍君近十年的女子做王后,可有想过,我是否会配合王上,是否会在大婚之礼上胡说八道?”
姬阆薄唇微微颤了几颤,面上忽显几分惶恐之色。若她执意不配合,他便当真要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扫地,而他又能拿她如何?且不说打小倾慕她的情分,她乃大卜一脉之后,稍稍用强便会遭天谴,姬阆又怎会不知分寸,惹祸上身?
见姬阆陷入沉思之中,绿姬霍然站起身,与他正面相视:“我有个条件,若是王上答允,我便愿配合你大婚的全部礼仪,亦会在朝堂内外以夫妻之礼与你相处,绝不令你沦为天下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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