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国被齐国灭国的消息犹如旱天惊雷,大力霹在了曲阜城头。鲁国公仓皇不已,急命得力大将前去搭救。
那鲁国大将领君之命,连夜奔袭,谁知才至边境,便在矮树丛中寻到了这位狼狈不堪的遂国公。鲁国大将即刻班师回朝,将遂国公一行,带入了宫城内。
书房内, 遂国君俯身趴在鲁国公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鲁国公只是兀自呆坐着,未曾理会。见鲁国公仍没什么反应,遂国公忽然支起身子,以头抢地,撕心裂肺道:“鲁公,齐侯齐人太甚,你可要替寡君做主啊!”
鲁国公本就心气躁动,被遂国公这么一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提齐侯!他所做桩桩件件,都是打着王上的旗号,你不知避让便罢,还偏生往那刀口上撞!且不说别的,单说说你逃跑,为何只带着你的宠姬,而不带君夫人和儿女!现下齐侯将他们俘获,以礼相待,做出这腔调给天下人看,世人皆骂你寡廉鲜耻,夸赞齐侯知礼重义,寡人即便想为你复仇,又有何理由出兵!”
鲁国公这一席话,遂国公无从辩驳,他耍赖不肯接话,哭得愈发大声,大有水淹大殿之势。
鲁国公嫌遂国君的涕泪脏了他的宝贝鎏金地砖,可遂国公已是亡国之君,此时若因此斥责于他,难免被人诟病落井下石。鲁国公无法,只得强压下情绪,偏头劝谏道:“此事你受了委屈,寡人心知肚明。只是这般哭哭啼啼,你的地盘就能给哭回来吗?此时需得从长计议,且让寡人好好想想。”
遂国君一愣,试探道:“如此说来,鲁公答允替寡人报仇了?”
鲁公生怕遂国君继续哭下去,忙点头敷衍:“你遂国与我鲁国世代交好,唇齿相依,焉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你且放心,此事必不能这样作罢。你先回驿馆休息,改日我们再详议。”语罢,鲁国公吩咐左右道:“来人呐,先送遂国公去歇息,好生照料。”
遂国君听闻此言,破涕为笑,点头如捣蒜:“多谢鲁公大恩,那我便回驿站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罢,遂国公随着掌事宫人缓缓离去。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鲁国公气得抓起木案上的铜杯,重重砸在地上,怒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当着周天子宣旨官的面胡言乱语,没被五马分尸,便算是祖上积德了!”
老臣施伯恰好前来觐见鲁公,在殿外与遂国公打了个照面,入殿又见鲁公摔盆砸碗,即刻明白个中情由,他含笑对鲁公一揖:“君上可是在位遂国之事烦心?”
鲁国公重重一哼,拍着大腿怒骂:“这遂国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鲁国王室宗亲,六驾诸侯,尚且对王上使臣高接远送,他倒好,抗旨不接,还公然出言相讽!结果惹出大麻烦,被寡人那粗野好战的小舅父出兵讨伐,输了便来找寡人哭!你说气不气人!气不气人!”
鲁国公挥舞着双拳,怒发冲冠,气愤有加。老臣施伯捋须而笑:“遂国小国寡民,少兵少卒,落到今日田地,不算意料之外。只是老臣必须得提醒君上,齐国公这一招,可不仅仅是冲着遂国而来啊。”
鲁国公重重哼道:“寡人当然知道他是冲我们鲁国来的,否则寡人犯得着如此动怒吗?寡人堂堂一国之君,当然不能任其摆布!只可笑我小舅父一介莽夫,还玩什么敲山震虎!难道我六驾鲁国能像遂国那弹丸之地一样,说灭就灭吗?”
见鲁国公如此气势逼人,施伯讪笑几声,没有接话,他心知肚明,如今齐鲁之间的力量对比,早已不复齐鲁初战之时。若齐国联合宋、陈、蔡、邾四国同时进攻鲁国,鲁国便会四面受敌,即便孤注一掷,以全国之兵相抗,能否保全这曲阜城,犹未可知。
想到这里,老臣施伯缓缓开口道:“君上,依臣之见,兵戎相见乃下下之策。此次齐侯抢得先机,奉天子之命,主持盟会,君上未去参加,本就失礼。更何况如今的齐国大司马,乃先王之子王子成父,齐国君打着王师之命,倒也名正言顺。若君上加以抵抗,便坐实了违抗王命这罪名。何况管仲诡谲多谋,齐侯有他辅佐,气焰正盛。为长远子孙后代计,今时今日,我鲁国需避其锋芒,暂不可与之争锋。”
齐军之骁勇、王子成父之剽悍,鲁国公久居深宫亦有耳闻。若是能避其锋芒,他又怎会愿意与之兵戎相见?鲁国公沉吟道:“施伯啊,你方才也说了,齐国公此番来势汹汹,灭遂国不过是杀鸡儆猴。若他贼心不死,派兵攻打我鲁国,我们又如何能够避其锋芒?”
“君上,那齐侯年少妄为,心思难测。可老臣与管仲曾有往来。以老臣之见,管仲绝非穷兵黩武之辈,他心中所求亦非灭国屠城。所以君上不妨给齐侯修书一封,先为不能参加北杏之会致歉,再与齐侯重新约定会盟日期和地点。如此一来,既不算违抗王命,也可让齐侯师出无名,眼下危机自可选择。”
鲁国公心中空虚,方才所言不过是壮胆罢了。施伯之言,令他眼前一亮。可鲁国公生性多疑,心中疑虑未消:“可如若齐侯不同意改期再会,执意派兵讨伐,我们又当为之奈何?”
施伯朗声而笑,摇头道:“若真如此,那便不算我们失礼了。届时,他齐侯可以和宋结盟,我鲁国亦可向卫国求援。陈、蔡、邾三国地狭人少,虽想要依附齐国,却也不想得罪我鲁国。到那时,君上可派使臣游说于这几国之间,诱之以利,劝说他们,不要与齐侯为伍。”
鲁国公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稍稍落地,却仍心有不甘,握拳道:“寡人堂堂一个公爵,竟然沦落到要向一个侯爵去求和,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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