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军以破竹之势,快速向北推移,傍晚时分,便在齐鲁交界的岱邑扎下大营。
管仲端坐在大帐正中,手握羊皮卷地图,蹙眉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公子庆父手握重兵,拿下齐国的赢邑几乎没费吹灰之力。赢邑紧挨鲁国的岱邑,齐军只派了寥寥数百人驻守,见鲁国大军压境,守军毫不抵抗,落荒而逃。
对此,管仲并不意外,赢邑背靠泰山这道天堑,孤城难守,齐军放弃亦在情理之中。
管仲虽然看不起公子小白,但对鲍叔牙和国高两大夫,却不敢轻视分毫。
深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管仲立即命人去带一名齐国战俘来,看看齐国军中情势究竟如何。
不过片刻功夫,一士兵在帐外唤道:“管大夫,人带来了。”
管仲卷起羊皮地图,冷声道:“带上来。”
鲁军士兵掀开帘帐,押着一名齐军俘虏走进帐内。那战俘见到管仲,立刻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干哑的嗓子声嘶力竭喊道:“大夫饶命!大夫饶命!”
管仲虽然身在鲁营,却是一心为齐。见这战俘如此卑躬屈膝,有辱国格,管仲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身为齐军战士,守卫国土乃是天职,为何不战而逃?”
齐国战俘吓得直哆嗦:“大夫有所不知,齐军如今正闹内讧,根本顾不上和鲁国打仗。”
“内讧?”管仲用怀疑的目光盯紧那战俘,不放过他眼底的任何变化。
战俘虽怕极了管仲,眸色怯怯却无闪躲,看来没有说谎。管仲见战俘嘴唇浮肿干裂,血肉模糊,心中滋味难辨,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对一旁的士兵道:“赐坐,赐水。”
士兵拿来一个蒲团,让战俘坐下。可那战俘两股战战,起不了身。士兵只得将战俘搀起,扶他坐在蒲团上,又递给他一只盛满水的木瓢。
战俘起初还有些胆怯,见到水却不管不顾了,立刻抢过来,一饮而尽。
管仲压抑住情绪的波动,继续问:“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内讧法?”
战俘擦了擦嘴边的水迹,回道:“不瞒大夫,国氏大夫和高氏大夫正屯兵于夹谷。可听说他们都满心埋怨,怪君上削减了他们的军队,还不懂兵法,派他们到夹谷,让他们当挡箭牌。如今两支军队更是为了争夹谷中有利的地形,争吵不休,甚至打了起来。”
管仲听了这话,不由得哂笑几声。早先便有传闻,称小白为巩固君位,重编国高两军,令国氏和高氏极为不满。这也罢了,此次两国交兵,小白竟命国氏与高氏率部,将主力军全部屯驻在狭小的夹谷内,实在犯了兵家大忌。虽然看似牢不可破,却缺乏灵活性,一旦鲁军从西边绕过泰山,包抄其后路,国高两军便会进退维谷,困死山中。
可管仲到底是谨慎之人,怎会如此轻信。他想了想,又问:“国氏和高氏两军各有多少人?”
战俘一愣,匍匐在地,颤声回道:“大夫,小的只是听送粮的士兵浑说的,并没去过夹谷。”
管仲冷笑道:“亏你还知道是浑说。送粮的士兵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战俘老老实实回道:“回大夫,士兵是昨日来的,却未带粮草,据说是粮草不济,发不下来了。”
听了这话,管仲一怔,陷入了沉思:齐国今年大旱,粮草匮乏是真的。可缺粮断草到如此地步,着实值得玩味。若非公子小白太混账,就是他们提前破解了自己的出兵计划,不甘让粮草落入自己手中,这才没有发粮。
管仲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眼眸划过一道精光:这种棋逢对手的痛快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猜想这战俘不可能知道得更多,管仲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把他带下去。
管仲觑着眼,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旋即起身疾步走到帐外,吩咐道:“传令,向泺邑进军!”
白月光下,北风萧萧,济水冷冽。鲁军的战车蜿蜒行进在济水东岸,迤逦数十里,前不见首,后不见尾。
军中偃旗息鼓,士兵们衔枚疾走,悄无声息,连枝头浅睡的鹊鸟都没有惊动。
管仲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负弓箭,威严地眺望着前方,似在等待什么消息。
忽然,负责刺探敌情的黑衣斥候出现在清冷的月色下,快马加鞭,逆着大军前进的方向由远及近,赶到管仲面前,下马拜道:“管大夫,属下已探明,泺邑城中驻扎着大批齐军,其统帅正是鲍叔牙!”
管仲对泺邑城中驻有大军这一消息颇感惊讶,但一听到“鲍叔牙”这三个字,管仲便明了了。这世上能够如此精准揣摩出他进军路线的,除了他的老友鲍叔牙,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管仲笑了笑,问道:“你说泺邑城中驻有大军,是凭什么判断的?”
黑衣斥候回道:“回管大夫,泺邑城中鼓铎齐鸣,旌旗密布,城头飞鸟皆惊飞不落,故而属下如此认为。”
管仲轻轻一笑,即刻明白了鲍叔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相交数十载,不仅鲍叔牙很了解管仲,管仲对鲍叔牙也了若指掌。这一局越来越有趣了,管仲迫不及待对传令官道:“即刻急行军,速速前往泺邑!”
此时的泺邑城中,鲍叔牙正指挥着千名士兵加紧备战。可他备战的方式有些特别,不是让士兵们磨刀备簇,而是让他们每人手执军旗战鼓,大力挥舞敲击。一时间泺邑城中车马喧嚣,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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