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了好几次头,偷偷打量坐在后排的那个身影。
带点天然卷的长发如水草般垂落下来,覆盖住眉眼的刘海就像从来没有整理过似的。
没有人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燕景行仅是凭借这半个月以来的印象和了解,加上一点点直觉,觉得对方身上似乎正笼罩着一股忧郁的氛围……
是心情低落的关系吗?
直到四节课后,他都没有看到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觉得不习惯了。
等到午自习的时候,燕景行终于忍不住,他撕下草稿本的一角,在上面写了关心的问题,捏了个纸团,趁着坐在讲台上帮老师管纪律的同学没注意,朝后面丢去。
纸团正中季春藻的头顶,埋入茂密的黑发里。
“准啊。”
旁边接连响起同样正在摸鱼的学生们小声惊叹,以及交头接耳的偷笑声。
他感慨着自己的手感火热,然后察觉到自己被季春藻恶狠狠地瞪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纸团被扔回来。
“我卧室里收藏的东西,全都被家里人丢掉了。”
上面只有这一句话,再没有其它。
*
霞光斜照,校园里的人流量逐渐稀缺,门前堵着的私家车散去,只剩下偶尔从食堂里出来的学生和教职工。
燕景行背着书包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下踩过的道路已经渐渐变得熟悉。
教学楼里的灯光随着夜幕的降临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舒缓的黄色光线穿透玻璃窗户,将内部映照得温暖明亮。
路灯柱难以驱散角落里的全部黑暗。沿着树荫底下的小道行走,不知疲倦的虫鸣逐渐充塞幽深的环境音,偶尔还能撞见野猫一家轻盈越过草丛,不发出半点声响。
燕景行是住校生,叔叔帮他办完转学手续的当天,他就把行李搬过来了,一般只有周末两天才会回去。
学校为了防止意外,平常住校生是不让出校门的,所以到了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宿舍楼了。
楼分为男女两侧,其实在一栋楼里,但在每侧的走廊中间用铁门隔开,只能从两边的入口进。
上了一天课的燕景行走到三楼,有些疲惫地将书包放在桌上,坐下休憩。
这时,睡在上铺的舍友探出头,问了一句:
“待会儿打牌吗?”
住校生禁止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和娱乐用品。不过,学生们总有他们的办法,和校规、和老师斗智斗勇,是校园生活必备项目。
“不怕被宿管抓?”
“没事,只要在定时巡逻前把东西收起来就好了。”
燕景行摆了摆手。
“我就算了,今天作业布置得有点多,回来得太晚了。”
他虽然是刚转学进来的,但和舍友们倒是很快混熟了,毕竟都是同年龄的男生,有着一颗骚动和不安分的心,经历着相同的环境,关心的事情也相差无几。
六人一间宿舍,加上他只有两个人是一班的,剩下都是别的班的,这会儿却不约而同地都朝自己露出促狭的笑。
“真的是作业多的缘故吗?不是偷偷和人约会去了?”
“……你们在说啥?”
他皱起眉。
“听说你和季春藻很熟?”
“怎么连你们也知道?”
“当然是我说的。”同班的那位舍友对于自己的八卦行为毫无愧疚之意。
“但季春藻的名字,大家之前都听说过。”有人补充道,“全校有名的奇人。”
“她最有名的那次,你们还记得吗?”
他们一边憋着笑,一边热火朝天地交流,看来确实对那姑娘的离谱行为有不浅的印象。
“对对对,我记得,好像是上学期的事情吧?”
“她在市里面的航天模型比赛拿了个奖,升旗仪式的时候学校表彰她,让她上去发言,结果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对着话筒大喊‘ufo马上就要来了!大家快逃!’,然后就匆匆忙忙跳下讲台,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擅自跑掉了。那可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啊……”
“……”
燕景行听得哑口无言。
他之前就觉得,季春藻在缠着自己的时候有种视旁人如无物的气势,但还真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
是不是厉害过头了?
燕景行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尴尬到脚趾扣地,要换成是他,可能每天晚上都会忍不住回忆起来,窘迫到翻来覆去睡不着。
季春藻这姑娘,无论是神经大条程度还是脸皮厚度,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所以,你们俩真有在谈朋友?”
有人问道。
“我看你桌上放着的那些,是她的东西吧?”
“当然没有。”
燕景行立即摇头否认。
他开始怀疑自己突发奇想和季春藻立下约定,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陪她一起胡闹就算了,要是还得陪她一起丢脸,那可划不来。
“是吗,我听说她人长得还是很漂亮的。”
“真的?我倒是完全没注意到。”
“你不也和她一个班?”
“可她总是把头发留那么长,把脸全盖住了,跟女鬼一样,谁看得见啊。”
“景行呢?你应该见过她长什么样了吧?”
“……”
我能说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把她误认成了海里的美人鱼吗?
但是这种话,在别人面前可说不出口。所以他含含糊糊把话题敷衍过去了。
*
今天的数学题比平常更难。燕景行盯着灯发呆,心思却早就没在作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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