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话中有消极的意思，西颜忖道：“你是又有什么事儿吗？”
纪时雨顿了一下，一瞬后，说道：“义工的事情我是彻底脱手了，现在做两份工作，单单是为了养家糊口。”
西颜听出了他的意思，他不是心甘情愿的。西颜自身也如浩瀚的大海之上飘零的一叶小舟，不知所寄，此时听纪时雨颓废的话语，也黯然失神，她说道：“都是这样过的。”
“是啊。”纪时雨重复了一遍西颜的话：“都是这样子过的。”然后说道：“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辛苦你了。对了，叔叔出院的时候，我可以去帮忙。”
西颜玩笑道：“不会耽误你赚钱么？”
纪时雨笑道：“这点钱还是可以省着不赚的。好了，下回见。”
“下回见。”
寒意陡升，西颜瞧着天倏然就暗了下来，像是有谁将一重帘幕拉上了，使人见不到天光。西颜望着那天幕，看了一阵子，就回到病房去继续陪陈父了。
陈父是在两个星期后出院的，原本他恢复情况良好，陈父十天就要走了，但是西颜和陈母均不愿意，这是西颜和陈母少有的意见统一。陈父也只得顺应。在此期间，悦颜趁着周末之时曾经来看过陈父一次。
那一回陈母特特炖了黑鱼汤，还给旁边的金婆婆、陈阿姨也准备了。因之，一个病房里六个人都喝着汤。西颜看着那场景，觉得老一辈人的人生意义大概也就这么一点了。
他们离开之时，金婆婆和陈阿姨说了很多话，还说等他们出院以后回去拜访陈父陈母。
金婆婆的儿女们还是一直没有出现，只有护工进进出出。
陈阿姨还是半天都见不到孩子一面，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在医院里生活着，仿佛把医院当成了人生最后一站。
大概是过了两三个月后，西颜跟陈父陈母通电话，才知道金婆婆在陈父出院没多久之后就出院了，然后死在了家里。
据说，她放弃继续治疗的想法，就想着陪伴在孩子身边，然后儿女工作都忙，没有时间陪着她，孙子孙女亦是如此，她一天晚上洗澡不小心滑到了，就提前结束了她破败的生命。
西颜想离开了那个直率多话的金婆婆，陈阿姨在别人眼中的出场次数也会少很多。
可她没有再回一院去。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天，陈父出院，西颜没有打任何人的电话，而是向杨之初借了车，请了一天的假，将陈父陈母送回了家。
当她站在故乡的小院门口时，她满目都是旧日的景象。这栋房子太老、太老了，像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出现在西颜的面前，而西颜回想的都是它还在童稚之年时的模样。
陈父回首瞧见西颜站在门外，就说道：“进来吧。”
日光徐徐地照着屋顶，微风柔柔地拂过门楹，西颜像是异乡之人一般回到了故乡的老宅。
西颜一走近老宅里就嗅到了记忆里长存的潮湿的气味。陈母大抵也是感受到了，立刻说：“咱们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我就拜托隔壁的林阿姨隔几天帮我开门通通风，按理说，应该没湿气的，不过最近转潮天儿，也说不定。”又道：“你跟你爸在那儿坐会儿，等我收拾了就来。”
西颜顺着陈母指着的地方瞧过去，他们在廊檐下也摆了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这是西颜没见过的，想来应该是上次回来之后才摆放的。
不过，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时间遥遥，她记不清了。
她也不故作客气，径直扶着父亲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放眼瞧了瞧周边的景色，依稀如在梦中。其实，这么些年，她连梦中也罕有回来的时候。
少顷，陈母烧了一壶热水，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罐子茶叶，用两个偌大的玻璃杯子，给西颜沏一杯茶，给陈父倒了一杯白开水。
外面走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头上已然是花白的样子，眯着眼，向着院子里问一句：“这个是谁啊？是西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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