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鼷没说几句，慌不迭就开始表功。偷袭之前，簪獬吩咐他负责观察，协助三名弓箭手。结果他抱着脑袋躲在巨竹后面，直到竹骝清找到他。
他急忙跑来想要分一杯羹，见簪獬面有不豫之色，他不敢触霉头，悄悄找劈丝商量瞒下几件东西，惹了一个大白眼，挨竹骝拎着后颈拖过去看守俘虏。
簪獬斜目一审，竹鼷顿觉身上的新皮袄有些扎人，他缩了缩脖子，声音压低：“里正，我会不垦语的，那个人叽叽咕咕什么无所不知的戈式，我就问他。戈式什么个无所不知呀。”
簪獬看向乌乌藜手里的鹿角头盔，白森森的竹鹿头盖骨被火光映照明暗不清，两只空洞洞的眼眶里似乎有火苗跳跃，朝她打招呼。
竹鼷声音阴森：“他说，戈式会通过领头鹿的眼睛看到一切，领头鹿是他的眼睛，是他的耳朵，巨竹林的一切都瞒不过戈式。”
盘盘珀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
乌乌藜出声问：“里正？”
簪獬朝竹鼷说：“你再去问问，换劈丝过来。”说完她问乌乌藜：“你怎么看？”
乌乌藜正等她拿主意，闻言低头摇摇：“我，不看。他挖了贯牧，眼珠。贯牧是勇士，不应该，对勇士，挖眼。勇士，沉睡在巨竹林，化作巨竹。”
乌乌藜又摇摇头，神情肃然看向簪獬：“里正，你拿主意，你是神使，我听你的，我是你的勇士，你的刀。”
你刚刚做得很好，救了小蚃，机警应变逆转局势……酝酿许久的夸奖，在簪獬舌尖踟蹰不前。
劈丝走来，适时打断簪獬的沉默：“里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篝火营地就这么大一块地方，他又格外留心竹鼷，怕他看守俘虏看出纰漏。大抵知道什么事情，听里正喊自己，劈丝自豪之余，来时几步路的时间，脑中已经反反复复想来好多遍。
“我想，我们不知道真假，那个戈式真的能看到这里事儿，说不得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想，我们反正要回村，不如现在就走，小心一些总没错。”
簪獬听完说：“轻装简行，立即出发回竹编村。”
众人抛下不要的物资，连同尸体一起扔进火堆，又将火堆旁的防火槽拓宽。重伤的俘虏和之前一样，绑在巨竹边仍由他们自生自灭。
贯牧两只眼珠空洞，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到死也没透露一个字。盘盘珀扛着他的尸体扔进火堆，然后拔出自己插在发辫中的竹枝扔了进去。
巨竹林很难着火，众人背对熊熊燃烧的火堆，迅速没入巨竹林的黑暗中。
乌乌藜在前带路：“这块地方，从竹溪到前面，河耕部原来住在这里。”
众人走了半夜，在巨竹稀疏的地方，能看出地面有耕种的痕迹，甚至芋薯爬藤的竹编支架还在。仿佛河耕部还会回来，在这里种上芋薯，等待丰收，和下竹海的拾客们比手画脚的做买卖。
疾行半夜，众人逐渐疲惫，簪獬更是体力不支，险些顺坡滚倒。
不垦者们将地上积叶刨开，升起三堆暗火。暗火是闷烧，火光小的多，离得远难以察觉。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独给簪獬在巨竹后面生了一处，方便她烘干衣服。
簪獬脱了外袍挂上支架，里衣湿哒哒黏在身上，她也无心去管，倚靠巨竹闭目休息。
待到二月五日，第二天下午，众人绕出河耕部领地，此时已经远远离开和贯牧激战的那地。戈式就算真能通过领头鹿的眼睛看见，这会也找不到他们了。
竹鼷大声说：“可不是，那个叫戈式的老家伙，应该多生几个儿子，撒豆子一样到处站着。”
竹骝没事就爱显摆自己的鹿角刀，闻言在空中连划几刀，“让他生，生几个我宰几个。”
劈丝拿眼瞅前面两个越来越靠近的后脑勺，有心开口阻止，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他假装活动脖子，偷眼朝后张望，乌乌藜脸上沉甸甸写满心思，显然没注意前哨们渎职了。
乌乌藜察觉到有人看自己，侧头看向盘盘珀，用不肯语低声说：“你自己去跟里正说。”
盘盘珀直视前方：“懦夫，不敢做，又不敢告诉里正。”
乌乌藜也不气：“里正说放过他们，你违背了里正的命令。你应该告诉里正。”
盘盘珀不以为然：“里正是个小姑娘，她应该仁慈，应该讨厌鲜血。我们是刀，刀就该割开敌人的喉咙。”
乌乌藜不知从何反驳：“里正不是戈式。”
两人对话没能持续，被劈丝赶去提醒的前哨们带来一个坏消息：通往竹编村的路上，布满飞箭部巡兵，粗略一算，足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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