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在崩坏。
盛开的七色鲜花全部化为粉尘,悬浮在两人身侧,汇成一道七彩的星河。骨与血亦爆碎,在花的颜色中掺入了触目惊心的夭红。
这一切,是那么美丽,就像是千亿星尘化成的梦。
但在这梦境中的杨逸之,却是那么陌生。
相思惶惑地看着他,这样的杨逸之,让她感到茫然。这岂再是那个白衣飘飘、温文优雅的武林盟主?
这想法令相思感到一阵不妥。她很了解这个男子吗?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轻轻一颤。
一阵忧伤莫名的忧伤传来,相思感到了恐惧。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她心底,随时可能钻出来,化成一个庞然魔物,将她吞噬。
她在惧怕什么?
相思心潮起伏,缩在杨逸之的怀抱里,竟然忘了挣扎。
海风从远处吹了过来,腥咸而又凉爽,将花海星尘全都吹走。一座高出云表的玉山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心中一阵恍惚。这座玉山矗立在海岛的正中央,他们一上海岛就见到了。但自从他们进入海岛后,却再也没看到过这座玉山。
这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他们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杨逸之沉吟着,向玉山走去。
一阵雷鸣般的啸动自天外传来,整座森林仿佛都被惊醒,像是惊发了一场地震。好几棵古树从中折断,将吴越王从睡梦中惊醒。
东方天上,露出了一片鱼肚白。
夜,终于到了尽头。吴越王一跃跳起。
兰丸哭丧着脸跟在他身后。
“大人,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身上长满了蝴蝶……”
“闭嘴!我不是没将卵放你身上吗?”
“大人,可我总觉得还是有这个危险。你能不能将那些卵丢掉?一个活色生香的天才,比杀人的蝴蝶更有价值啊!”
“闭嘴!”
兰丸不敢再打搅他,吴越王的脸色却赫然变了。
他藏在树洞中的卵,他准备用来孵化杀人蝶、杀回中原的卵,竟在黎明到来的刹那,全部枯萎。
难道它们只能生存在黑夜里?
吴越王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兰丸知趣地赶紧跑开。他顺着树枝跳到了古树的梢头。折断的古树让这座森林有了个缺口,他轻易就可以爬到树冠顶端。
突然,兰丸发出一声尖锐而恐惧的叫声。吴越王大袖招展,向树梢上掠去。他的脸色陡然沉下。
整片森林,全都被白茫茫的蝶丝笼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待孵化的卵。
那些蝶丝坚韧,密厚,就连阳光都照不透。吴越王霍然明白,不是夜太长,而是没有阳光能照下来。
这些杀人蝶,显然已将森林当成了掠食的场所,它们在这里居住了不知多少年,一层一层蝶丝吐上去,将这座森林完全笼罩住,化为永夜。
万幸的是,就在刚才,一种漠不可知的力量从天上陨落,将层层蝶丝打开了一个缺口,让他们看到了阳光。
森林之外,阳光普照。
玉山浸沐在日光中,宛如沉静的少女,沐浴已罢,在梳洗着晨妆。
只在眼前。
吴越王招呼兰丸,两人踏着层层蝶丝,向玉山走去。
血腥在空气中弥散,这座荒落的城市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
秋璇扇着扇子,叹着气。
长几一丈的巨石被从地下挖出,整齐地斩成方形,堆砌成六丈多高的石塔,塔上安放着一张同样由巨石制成的大床,秋璇正侧卧在这张床上。
十一根石柱支撑着一座石头宫殿,将她与这座满是血腥的城市隔绝。她悠悠扇着扇子,感受到天际传来的凉风。
唯一不爽的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石头铸成的。
石头的塔,石头的宫殿,石头的床。
但如此巨大的石头,每一块都有千斤之重,就算是郭敖,亦不可轻易搬动。城中的倭寇们全都自相残杀而死,更不可能帮得上忙。
究竟是什么建成了这么庞大的宫殿呢?
一阵吱吱声从石柱旁传出,只见一团碧绿色的影子偎依在秋璇的身旁。
碧海玄天蛊。
这是七禅蛊的首领,数月前,由晏清湄亲自交给郭敖,曾被种在上官红身上,最终又被郭敖收入囊中。
倭寇们的尖叫声沉寂后不久,秋璇就开始抱怨。
她的抱怨很多,比如城里血腥气太重,让她禁不住恶心。比如四周太冷清,又碰上郭敖这么个闷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比如城里的屋舍太简陋,根本无法遮挡烈日,就要毁了她的皮肤。比如古人说金屋藏娇,郭敖若想留她在这破城中住下去,起码也得有一座像样的宫殿……
郭敖不得已,只得把七禅蛊交出来,供她驱使。
此刻,碧海玄天蛊对着秋璇,发出一阵愤怒的啸叫。
秋璇拿着扇子,拍在它头上:“你敢造反?你敢不听我的话?”
碧海玄天蛊似乎对她手中的扇子极为畏惧,吱吱了两声,马上变得很乖了,伏在秋璇腿上,不敢再抱怨。
秋璇:“那就快些命令你的手下,加快建造速度!本女王的宫殿才盖了这么小一片,你不觉得羞愧吗?亏你们还是大名鼎鼎的七禅蛊,建个宫殿这么慢!阿碧,你怎么搞的,是不是你的手下不听你的话了?你的威信不行哦。”
被称为“阿碧”的碧海玄天蛊倒真有羞耻之心,被秋璇训斥了一顿,大感惭愧,急忙吱吱吱吱一阵乱叫。站在它身边的灵犀蛊专门负责传达它的旨意,发出一阵叮呤呤叮呤呤的啸叫。随着远处传来的同样的啸叫声,城内顿时忙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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