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当一种思想为了能够让群体接受而经过了彻底的改造,它也只有以各种各样的过程进人到无意识领域,在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种情感的时候,才会产生影响,这个过程需要很多的时间。
切莫以为,仅仅因为一种思想的正确性得到了证实,就可以在那些最少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身上产生出卓有成效的效果。通过注意到最确凿的证据对绝大多数人的影响是多么微不足道,这个事实很快就可以得到认可。一项证据如果是简单明了的,可能会被一个有教养的人接受,但是他无意识的自我很快就会把刚转变了的东西又带回到他原来的那些概念里。过了一些日子之后再次看到他,他会用完全一样的词语重新提出他过去的那些论据。实际上他处在前期思想的影响之下,这些思想已经都变成了情感,而且,影响到我们的言行举止最隐秘动机的正是这样的思想,也只是这样的思想。群体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当思想通过各种不同的过程成功地渗透进群体的精神世界里的时候,它具有了一种势不可当的力量,而且产生出了一系列的后果,与它对抗是徒劳的。引发了法国大革命的那些哲学思想,花了将近一个世纪才播撒到了群众的心中。一旦扎下根来,它们势不可当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整个民族为了争取社会公正,以及实现抽象的权利和理想化的自由所做出的不懈奋斗,造成了所有的王室都面临摇摇欲坠的窘境,并极大地搅乱了西方世界的格局。在20年的时间里,各国都陷人了自相残杀的纷争之中,而欧洲见证了连成吉思汗和帖木儿看了也会心惊胆战的大屠杀。这个世界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因为思想的传播而引起如此大规模的杀戮的情况。
让思想在群众的头脑里树立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要想从头脑里根除它们也需要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出于这个原因,只要是涉及思想方面的问题,群体总是比博学之士和哲学家要落伍好几代人。今天所有的政客都十分清楚,我刚才提到的那些主体思想中包含着各种相互混杂的错误,然而由于这些思想的影响力依然十分强大,他们也情愿按照这些自己已经不再相信的真理的原则进行统治。
2.群体的理性
不能绝对地说群体没有理性而且也不受理性的影响。
然而,他们所接受的以及能够对他们造成影响的理性,从逻辑的观点看,属于一种非常低劣的类别,只能把它们比喻成是推理。
群体那种低劣的推理能力建立在与其思想结合的基础之上,这一点与高级的推理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在群体采用的各种观念之间,只存在表面的相似性或连续性。群体的推理方式类似于爱斯基摩人的推理方式,他们从经验中得知,冰这种透明物质放在嘴里会融化,于是认为同样属于透明物质的玻璃,放在嘴里也应该会融化;或者类似于野蛮人的方式,他们凭空想象,认为吃下骁勇敌人的心脏,便能得到他的勇敢;或者类似于工匠的方式,他们受到某位雇主的剥削,便立刻得出结论,认为天下所有雇主都是剥削他们的人。
群体推理的特征,是把那些彼此之间完全不同,只是在表面上具有某些联系的东西生拉硬扯在一起,并且立刻把各种具体的情况普遍化。那些知道如何操纵群体的人所供给的也正是这种论据。它们是唯一可以影响群体的论据。论据的逻辑链条对于群体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可以说,他们不会推理或者只会错误地推理,而且也不受推理过程的影响。看看某些演说词,里面的漏洞让你不得不感到惊讶,然而,对于听讲的观众来说,它们却具有巨大的影响,但是,人们忽略了一点,这些演讲是打算用来说服群众的,并不是拿来给哲学家阅读的。一位与群体有亲密接触的演说家能够在群体中激发出对他们有诱惑力的形象。如果他成功了,他的目的便达到了,而20部的鸿篇巨著——它们往往都是深思熟虑的产物——还不如寥寥几句能够对试图说服的头脑更有号召力。
群体没有推理能力使他们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批判精神,也就是说,让他们无法从错误中辨别出真理,也无法对任何问题形成精准的判断,以上的补充说明似乎显得有些多此一举。群体所接受的判断,仅仅只是那些强加给他们的判断,从来都不是经过讨论后得到的判断。就这个问题来说,比群体水平高明不了多少的个体也是数不胜数的。在接受某些意见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那种轻而易举,就是因为大多数人认为无法基于推理形成自己独特的意见。
3.群体的想象力
与缺乏推理能力的人一样,群体形象化的想象力非常强大、活跃,而且非常容易受到影响。一个人、一件事或一次事故在他们头脑中所唤起的形象,全都像现实中的情况一样栩栩如生。从一定意义上说,群体处于一个酣睡者的状态,他的推理能力已被暂停,这使他的头脑中产生出了极其鲜明的形象,但是只要开始思考,这些形象很快会消失殆尽。既然群体不具备思考和推理这两种能力,因此不可能的概念彻底从他们的头脑里消失了,而且还应该注意到,他们还会司空见惯地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最刺激的事情。这就是各种事件中那些不同寻常的、传奇式的方面总是最令群体印象深刻的原因。实际上,对一种文明稍加分析就会发现,真正支撑它的正是那些神话和传奇。在历史上,表象总是比真相起着更重要的作用,而虚幻的时刻总是远多于真实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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