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要我过去?”卞夫人拍着儿子的背,竭力安抚,“有说是什么事吗?”
“不曾说。只说是有要事请您过去。”
卞夫人有条不紊,先把曹熊交给丫鬟,再换身干净衣服。才要出门,想起曹铄卧病多日,丁夫人定会问起曹铄病情,便唤来曹铄贴身伺候的丫鬟,细细把他今日的状况问个明白。出门前不忘嘱咐奶母照应好几个孩子。
卞夫人从来行事如此。她与丁夫人有一处相同,遇事不慌,有主见,也是曹操欣赏她二人的原因。
但比起好人家出身的丁夫人,卞夫人没那个运气像她一样自小养得坚忍刚毅。卞夫人娘家是倡家,卖唱跳舞供人取乐,以此为生。她从会说话起就会看人脸色,温柔乖顺,男人见了喜欢,自己也可少惹麻烦。
“见过姐姐。”卞夫人进门先行礼,丁夫人示意她落座,卞夫人接过婢女送来的清茶,谦恭有礼,啜饮几口,才问,“不知姐姐叫我来,有什么事要嘱咐?”
与她半月不见,反而胖了些,真是天生有福的。孩子成群,操心劳碌,不见消瘦,倒是越来越富态,珠圆玉润。
卞夫人一团和气,丁夫人难以启齿,发发狠心,开口:“妹妹听我说,今早夫君散朝回来,托我告诉你一件事。他正月里就要出征,让昂儿一同跟去。”
卞夫人认真听着,点点头,“如今连我也习惯了。大人不是第一次出征在外了。唉……大公子同去,姐姐又要牵挂好些日子。”
“夫君还与我说,丕儿已经十岁,该是历练的年纪,这次也要前往。”
卞夫人闻言,手中一个不稳,茶水溅洒,险些摔了茶盏,捂住心口定定神,眨着眼不好意思地干笑几下,“看我……毛毛躁躁的……”
曹昂第一次上战场时,丁夫人也是这样,更能感同身受,怜惜起卞夫人来。坐过去,握住她的手,“妹妹,我是过来人,岂有不明白的?总归要经这遭,你下面还有彰儿他们,我真是替你揪心!”
卞夫人能从倡家女变成司空家仅次正妻的妾室,凌驾众女之上,必然有番见地与觉悟。看得很开,温言软语,絮絮道出:“我呀,自打生下丕儿的时候,就想过了。一晃十年,现在都有熊儿了。男孩子终归是不能圈在家里,要出去建功立业的。何况他们是大人的孩子,为大人、为大公子效力,是他们为人子、为人弟当做的!我做母亲的,再不舍得都得咽进肚子里。”
丁夫人不料她这般云淡风轻。她能想通,的确省却自己苦苦相劝。世间母亲能如卞夫人者,能有几人。别看丁夫人与人疏远,牵涉到丈夫、子女身上来,总是一颗心扑在上头。
“你心宽,比我有福气。”丁夫人拍拍她的手,“回去陪陪丕儿吧,我就不多留你了。”
“哦,对了,昂儿和丕儿的行囊物件,夫君交给王夫人去办了,回头我亲自过目,不会有差错的。”
“是吗?”卞夫人念叨,“姐姐过目,我还有什么担心的……”
她二人说得正热切,婢女进来,“禀夫人,王夫人到了。”
“让她进来。”丁夫人见卞夫人欲走,按住她,“商量孩子们的事,你得留下。”
“哎。”卞夫人应声,端坐在椅子上。
就见门帘挑起,寒风带进数片雪花,一华服少妇风风火火进来。乌发凤钗,光彩照人,好比凤凰翱翔星空。柳叶眉,樱桃口,一双笑眼横秋波,玉腮藏春生粉痕。举止不似闺阁女拘束谨慎,风流婀娜,一见而知是个厉害角色。
当日进门时,丁夫人就见过她,卞夫人也去摽梅院拜访过。但这一个多月,曹操大多宿在王熙凤院里,其他夫人也就不便常去搅扰。乍然一见,不由惊为天人。
“两位姐姐都在,真是我的运气了!”凤姐脱去披风,扫扫身上雪珠,给丁、卞二夫人见礼,“不知丁姐姐叫我来我什么话教导?”
丁夫人其实不擅长应付王熙凤这类人,许是因为自己不会开玩笑。说不上讨厌,就是和自己性子不合,她的话、热情,自己怎么回应都觉得局促,“你这话重了。”
丁夫人理理思绪,才又说道:“想必大人已经对你说过,大公子和三公子要随军出征宛城。要你负责行装。”
“是。我都琢磨一天了。”王熙凤见丁夫人示意,斜坐在椅子上,笑答,“我是个没见识的,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刀枪棍棒的,哪里办过这差事?大人真是抬举我了!就是今天姐姐不叫我来,我也要来向姐姐请教的。”
一通话下来,丁夫人又不知从哪句回她,索性挑了最要紧的,直截了当,“你不必谦虚太过。无非是衣物、盔甲,干粮军营里有,但我往常总是给他们随身备些。跟去的人,就是身边伺候惯的老人就好。铜钱之类,其实用不上,但带着还是能以防万一的。”
“我都记下来。”王熙凤默记,见丁夫人有倦色,“回去后我拟张单子出来,给姐姐过目。姐姐说行,我再吩咐人置办来。”
“大人此番着急,须得尽快!”丁夫人凝眸沉思,生怕漏掉一处,“还有,我听过,你往日是豪门大户里头办大事的。在司空府,我还是得多说一句,不可铺张靡费,合用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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