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独立病房,他要探望的人就在里面。
一三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那个不知姓名的少年,四五年前他去战友家里养过伤,或许不经意间他们曾有交集。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他因为意外的原因遭了祸事,因为意外的原因住进那栋冰冷的别墅,最后又因为意外的战事仓促离开。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完全处于昏迷状态,没有留下什么记忆,自然也没有机会探访战友的家人。
“您现在退役了是吗?”主治医师突然问。
“是的。”一三道,“战争结束了。”
“他爸爸是战死?”医生压低了声音。
一三愣了愣:“是的。”
“我们想判断他的状况存不存在促成的应激事件。”医生叹了口气,捏了捏右手的指关节,“在战争结束前夕战死,太可怜了。”
一三没有说话。
死寂的氛围持续了片刻,走到病房门口时医生转移了话题:“以他的情况,最好有亲近的人每天在身边陪护,光靠护工和护士忙不过来——他对周围一切人都抱有敌意,包括医护人员和家里的佣人,他没有自知力,服药依从性差,还很聪明,会欺骗护士。我们没有时间每天花那么多功夫和他斗智斗勇让他吃药,但是不吃药的后果很严重,幻听会命令他做出一些危险性举动,任其发展也可能导致精神残疾。”
一三明白医生的意思,他此行也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进去看看。”他对医生说,目光却没有看向对方。
黑眼睛盯着金属的门把,他已然敏锐地听到那扇薄木门后传来的呼吸,轻柔急促,像天花板上蹑足觅食的猫。
03
门轴转动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一声干枯的鸟鸣。
一三捏了捏手中捆成一束的花茎,跟在主治医师背后,走进狭小的单人病房。
病房是苍白的。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开了一扇窄窗,橙红的阳光从窗沿渗进来,洗手间附近的墙砖因为阴水泛着霉黄,病床的栏杆是银灰色,病床上的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乱糟糟地散落在被褥里。
除此之外,这间苍白的病房便再没有一丝色泽的点缀,连病人的皮肤,从额头到隐隐露出的一截脚踝,都是雪白的。
这种白给人以安静的通感,或者说用死寂更为恰当,这是间封闭的、冰冷的、没有生命力的房间,相衬之下,一三怀里那束大红色的天堂鸟像是火焰一般跳跃腾飞起来。
“鳞城。”主治医师喊了病人的名字,“有人来看你。”
被称呼为鳞城的青年没有理他,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尸体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唯有胸脯在微弱地起伏。仔细观察下会发现,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白色的束缚带固定在床上。
“鳞城,你家长来看你。”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忽视,医生耐心地重复道,“现在情况怎么样?耳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但一三知道,那人没有睡着。
他会分辨呼吸,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和肌肉的动作。
他知道他听得见。
那对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着,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鳞城。”他学着医生的语气,用那把因为抽烟而有些低哑的嗓子喊了对方的名字,试探地问,“还记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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