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县一中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们学校唯一的女体育老师怀孕了。
林盼桃老师上班期间几乎每隔半小时就冲到水龙头下吐一次，幸好她吃不下太多东西，吐出来的要么是水，要么是胃液。
学生们年龄和刚毕业的老师差不了几岁，纷纷表示体育课他们自己活动不劳烦老师差遣。
即便这样，郝谨还是难受得要命。他记得孙瑞雪怀孕的时候没这么大反应，怎么轮到自己这般痛苦，刚吃了饭，不知怎么就全吐出来，每天早晨吐得直不起腰。
中午回家吃饭，王娥怕饿着儿媳肚子里的孩子，特意炒了一盘白肉白菜。看着油腻腻的肥油，郝谨根本没有胃口，还没送到嘴边就捂着嘴巴跑到院子里呕吐不止。
住在郝家西边的邻居方家老太太正提着热水走过来，瞧见林盼桃的孕吐反应，也不嫌脏走过来安慰道：“有什么想吃的让你家大宝去买，女人怀孕口味刁，想吃酸的不？我家今天吃酸菜饺子，扒拉几个尝尝？”
一想到酸菜，郝谨顿时有食欲了，酸菜可以中和肉的油腻，吃起来特别爽口，就舔着脸向方大妈讨要。
看到儿媳妇端着一小碗饺子进屋，郝春妮咬着筷子特别眼馋那一个个皮薄馅大的胖饺子，“我也想吃。”
“你咋这么馋，这是方家给你嫂子的。”王娥虽然也眼馋那一碗他们家只有在过年才会包的肉馅大饺子，顾念儿媳肚子里的孙子只好责骂自家闺女，“不过他们家真抠门，给这么几个饺子还不够尝尝。”
郝春妮附和：“显摆他们方家生活条件比咱家好呗。”
郝大宝不做评价，郝谨吃着人家香喷喷的饺子，忍不住反驳，“人家家也不富裕，谁家也没那么多粮票买白面。他们家老太太退休金不少，所以能隔三差五切点肉解解馋。”其实如果只养活郝大宝和林盼桃两个人，即便添一孩子生活不会太困难，养活的人多了，个个饭量都不错，还要供郝春妮和郝小贝上学以及日常花销，日子便捉襟见肘。
王娥脸色立马变得阴沉沉，啪地把筷子摔到桌上，冷声呵斥，“嫌弃我这农村老婆子不挣钱吃干饭？”
“唔…没有啊。”郝谨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饺子，赶快吐出来向她解释，老妈怎么这么敏感啊，自己完全没这个意思好嘛，俗话不是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郝春妮乐呵呵的煽风点火，“我看她就是这意思，要不怎么你好不容易割这么多肉炒给她吃，她吃一口就吐，人家家随便给点什么吃的，吃起来停不住嘴。”
郝大宝瞧桌上三个女人马上要变成三国演义吴蜀抗曹，不得不开口劝解，“桃子，妈怕你营养不够特意做给你吃，能吃多吃点。从前你嫌家里做饭太素，今天做这么多肉你不吃，浪费妈一片心意。”
屁话，能吃他当然吃啦，可郝谨根本不喜欢吃肥肉，梅菜扣肉除外。郝大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不懂事，不体谅母亲。真过分，自己每天吐他不是没看到。郝谨越想越气，郝大宝这样说根本不能缓和矛盾，只会令媳妇觉得委屈，让老娘越发认定儿媳不懂事。
气头上的郝谨根本没想起来，此时郝大宝的言行正是当初他自己对林盼桃做的，只不过角色互换，郝谨便受不了。
郝谨气得一口窝头都没吃，飞快地吃完十个饺子，把碗筷洗干净还给方家。
下午上课前，林盼桃带的一名体育生吴小熊屁颠屁颠跑她办公室里，拎着一袋冬枣，“我家种的枣子，可甜了。”
郝谨心头的乌云瞬间退散，笑眯眯地拿起一颗枣子随便擦擦塞进嘴里，真脆。
“最近老师身体不舒服，我回家给我娘一说，我娘让我把这些枣拿过来给您开胃。”吴小熊不多待着，放下枣就回体育队训练去了，“我们几个还等着您身体好了带我们训练呢。”
目送小暖男离开，郝谨心里不住感慨教师这职业挺不错的，时不时能感受到学生送来的温暖，一种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的成就感升起。
郝谨很自然地把林盼桃的功劳抢过来，享受这些好处。回家后，他把一部分枣子分给了方家，这又惹得郝春妮和王娥嘀嘀咕咕，自家的东西全给了外人，真够败家的。
晚饭又是小米汤。郝谨感慨，世道在变，老母亲的晚餐永远不变。
只要看到儿媳吃那么少或者吃了就吐，王娥就觉得太阳穴生疼，“多吃点，你自己饿着不要紧，关键不能饿到我孙子。你不多吃孩子怎么长？看人家李校长媳妇，一天六顿饭，人家儿子生出来八斤六两，白白胖胖的瞧着就喜人。”
“孩子太胖不好生啊妈，人家医生说了，小孩体重五六斤就行了，聪明。”郝谨非常不赞同母亲的话。孙瑞雪产前检查时，郝谨抽空陪着去了一次，医生当时说了，吃太多会导致胎儿过大，不好生，胎儿最佳大小就是五六斤。
“放屁，哪个医生说的？她生过几个，我生过几个！她能比我懂生孩子的事？”王娥才不信，孩子当然是越胖越好。
“……”郝谨总不能说是二十年后的医生说的吧，只好从另一个角度反驳她的话，“就算我想吃六顿饭，咱家也没有呀。天天玉米面饼、小米汤、炒白菜，要么就是炖粉条，没钱买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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