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成说只要他知道的,都会如实道来,唯求日后安稳,不会殃及子孙。
姜五娘、姜六娘两人,是端王府的人送到他手里的,让他照着端王的心思行事。他辞官的事情一出,两名女子主动说了端王的意思,要继续留在京城,日后说不定还要用樊家说事。之后,两女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去了何处,樊家的人不知道。
——樊成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惹得程阁老继续责难,却又不敢惹梁湛,便让程阁老帮忙拿个主意。
程阁老当时思忖片刻,说你不需管这些,离开京城之后,别人就算有心用你做文章,也不能成事。
樊成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从头到尾,樊成都没提及过第三个女子,也就是将要成为宁王侧妃的沈婉。
程阁老不是自信樊成不敢骗他,而是各路的消息都根本没提及沈婉这个人。
很明显,现在梁澋是在用樊成做借口,给沈婉找了一个来路,仅此而已。
程阁老明知道宁王在撒谎,却无意戳穿,继续耐心而认真地听着对方胡说八道——
“因着宁王妃的怜惜之情,沈婉已经住到了宁王府。她与姜五娘、姜六娘交情甚笃,平日常命人去看望姐妹两个。
“前些日子,姜五娘被人掳走,我已命人四处寻找;而在今日,姜六娘又被程老夫人带进程府,她住处的下人都说,她是不得已离开。
“我真是不明白,堂堂高门,怎么会有闲情欺压一个弱女子?”
梁澋冷冷地凝望着程阁老。
程阁老失笑,微一颔首,“王爷的意思,我已明白。你带了诸多侍卫前来,是不是意在搜查程府?”
梁澋冷笑,“如果阁老肯将人交出来,自然不需大费周折。”
程阁老莞尔。交情甚笃的不是沈婉与姜五娘、姜六娘,而是宁王与沈婉。若非如此,梁澋做不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往日倒是没看出来,这位王爷竟是个性情中人——没脑子的那种性情中人,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居然跑来他的府邸无事生非。
“人,我不会交给你;搜查府邸的事情,我也绝不会答应。”程阁老笑意消散,视线变得凉凉的,“王爷是凤子龙孙,程某何时见到王爷,也要毕恭毕敬,但你还真没搜查朝廷大员府邸的资格。”
“这样说来,人在你府中了?”梁澋问道。
程阁老态度愈发冷漠:“无可奉告。朝廷大员府中哪些人来、哪些人走,也不是王爷该过问的。”
梁澋冷笑,“的确,换在平时,这种事不该是我管的,更不是我该过问的,只是凡事都有个例外。阁老若是执意不肯将人交出来,那我这就进宫请示皇上。而为程府把门的侍卫,还会原地待命。”
程阁老换了个更为闲散的坐姿,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弹跳两下,“王爷好像是根本没听懂我的话:我方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没资格吩咐我什么事,更没资格要挟于我。怎么,你要我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与你耗着?抱歉的很,没工夫奉陪。”
“那阁老的意思是——”梁澋不慌不忙地道,“要我将程府挟持弱女子入府的事情宣扬得满城皆知?何苦呢?你把人交出来,唤到此处也行,不论什么事情,说开了就总会有解决的法子。小事而已,实在不需要大动干戈。”
程阁老轻笑出声,“刚走完第一步,还没站稳,你就说到了十步之后的事情,未免太急躁。”
梁澋道:“我手里有证据。”
程阁老仍是不以为意,“那可要好生保管。”
“既然如此,”梁澋放下茶盏,抚了抚锦袍,“我这就进宫面圣,将事情原委告知皇上,证据也会一并带去。阁老当真没有异议?”
“在你看来,我程府这一亩三分地,怎么就像是能够随意出入的茶楼酒肆一般?”程阁老若有所思地望着梁澋,“你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给我个交代之前,就想走出去?”
“我给你交代?”梁澋哈哈地笑出声来,笑声里透着浓浓的讽刺,“你的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举足轻重,但你真有见不得人的事情,皇上也不会不让人提,更不会不让人查。”说着,他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程阁老牵了牵唇。
梁湛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地笑了笑。
梁澈端坐不动。
梁澋走出门去。
梁湛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就见梁澋折了回来,陪他一同进门的,是陆开林。
陆开林道:“方才宁王一番高谈阔论,我在门外都听到了。”说到这儿,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我这个差事就是这样,时不时就要听听窗跟。”
梁澋凝视陆开林片刻,又望向程阁老,“你们——”
陆开林笑容和煦,眼里却闪着锋芒,“宁王爷是怎么了?莫不是近日饮酒作乐的时候太多,连锦衣卫是怎样的所在都忘了?但凡在京官员,尤其朝廷大员,只要出现不同寻常的情形,便有人即刻飞马告知于我,我会立即派人禀明皇上,更会亲自到官员府中问清原委。巡城是五城兵马司的事,及时处理官员贵胄之间的是非,则是我的分内事。”
意思是告诉梁澋,你光让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做睁眼瞎可不行,还有锦衣卫在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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