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低声祝道:“太原府也保住了。黄河也保住了。百姓也都安置好了。我们剩下的兄弟已经平安回了京师。武家弟妹身怀有喜。这是好兆头。咱们梁山的香火永远不会断。”
她坐在武松旁边,双颊红透。余人齐声祝贺。觥筹交错中,没有粗言秽语的高声谈笑,只是微笑着传达希望和胆气。
包道乙别出心裁地贺道:“我早晓得潘施主是有福气个……”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说:“等生出来,好好的给阿拉圣女瞧一瞧,伊死活勿要嫁人,教主都快急死哉……”
武松整个人似乎不在状态,对身边一连串的恭喜贺喜充耳不闻,手上备好的红封也不知道发,让人一个个抢走。只看着潘小园面前简单的四菜一汤,讷讷问:“怎的不多吃点?”
她缩缩头,讨好的笑一笑。总不能告诉他,你的孩儿不仅被我饿着,而且还差点让我给炸没了吧!
没答话,旁边丫环厨娘一连串的跟武松告状:“夫人是怕吃粗了身条,就是不肯多吃饭!我们怎么劝也没用!有什么法子……”
急了,这帮卖主求荣的东西。
“我没不吃……”
忸怩了半天,才悄声解释:“我、我怕吃成周通媳妇那样儿……我是控制体重……拣有营养的吃……”
虽然万般憧憬肚子里的小武松,却也时不常的晚上做噩梦,只怕万一提前交代在这儿……
钱还没花完呢!
旁边孙二娘她们也跟着凑热闹,笑道:“六妹子,眼下可不比往日。武二兄弟堂堂八尺男子汉,他的孩儿若是生出来瘦瘦小小的,没的遭人笑话!你就辛苦多吃些儿,别管什么铺张浪费!……”
武松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些女人在说什么。回过神,伸手截留了孙二娘殷勤递过来的一大碗猪脚汤,笑道:“六娘不爱吃就不吃,二姐别瞎做主。”
依稀记得幼时听大哥说过,他生出来时便比寻常孩儿健壮,娘亲便是死在这件事上。今日突然想起,顿觉这喜事没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刚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下来,心思变得格外患得患失。
人好好的活着,就是老天爷给他最大的一个惊喜。至于她肚里的孩儿几斤几两,他武松不操这个鸟心。
转头命令丫环:“以后不准再管她吃喝。”
丫环下人把武松的话当圣旨,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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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武松连灌十几碗,终于稍微清醒了些。
驻守京城的武官、还有几个朝廷官员都闻讯而来。岳飞将防务交予手下将官,急匆匆的第一个赶到。一些常胜军军官,路上跟梁山军细细交代了京畿路军务军情,难得进京一趟,也就顺便来凑个热闹。
而下一个掀帘进来的,则是潘小园怎么也没想到的……
“三娘?!”
美人扈三娘戎装打扮,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然而眼中闪出从未有过的热烈,回头一招手,亲亲热热的拉进来两个军官。其中一个年轻些的,一张长方脸,两道浓剑眉,英气勃勃之外,面色却是不一般的白皙,直追旁边的美人。倘若不是武官打扮,倒容易让人误会成个儒生秀才了。
一进门,朝岳飞等朝廷武将团团拱手:“老种经略相公麾下环庆路制置使扈成,奉命领兵五千,救援京师!”
留守京城的孙二娘等人互相看一眼,再看扈三娘,立刻明白了,笑道:“你找到你哥哥了!”
记得扈三娘在东京点心铺打杂时,就没少去军中校场打探消息,打听出她哥哥可能投奔了延安府——想不到还真让她给寻着了!
扈三娘微微点头,解释道:“西军被封锁在潼关之内,只有我兄长这一路打了进来,本意救援东京城,路上碰到梁山兵马还京,这就会师一道来了。”
简略解释完,将眼一扫,看到潘小园,才微微露出些笑容,轻声补一句:“恭喜。”
出征回来的梁山众人也点头赞同。鲁智深笑道:“这才碰上没几天,本来还觉得他们的五千兵马不够用哩!没想到打都不用打,嘿嘿。”
转头问扈成:“老种相公和小种相公可都还好?洒家可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扈成看一眼鲁和尚,淡淡道:“都还好。”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鲁智深因着惦念老上级,对小扈将军一路巴结,然而扈成记恨梁山的杀全家之仇,虽然眼下军令在身,跟梁山成了战友,但旧怨未消,对鲁和尚爱答不理。
潘小园赶紧打圆场:“鲁师父的酒碗空了,别愣着,快给倒呀!”
又看着扈成身边那个年长军官,“敢问这位……”
那人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林冲起身离席,微笑向众人介绍:“这位是王教头王进,以前和我在禁军共事,现在也是老种经略相公麾下的将官。”
他这一叫,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王教头!”
“王教头”一副喜庆脸,见了谁都觉得似乎要拜个晚年。朝没见过的梁山群雄一一拱手,笑眯眯道:“久闻诸位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当年王进被高俅迫害,不得已出逃到延安府,路上收了史进这个徒弟,因此与梁山渊源颇深。后来史进为了寻他,到延安府转了一遭,这才识得了鲁智深——当时还是提辖鲁达——间接造成了镇关西郑大官人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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