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绵揉着胳膊的手没放下，反而环在胸前，头瞥向一边。
夏绵：“我......我不知道。”
祝戎：“不知道？”
“我应该害怕的吧。那个服务生死的时候，我确实很害怕，甚至恐惧。我很害怕下一秒死的人就会是我。可米切尔死的时候，我却一点都不。倒不如说，我觉得他死得太轻松了。他和刀疤有什么过节我不知道......可他想杀的人似乎是我才对，如果我反应够快，拉住那个服务生......”夏绵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当时都被吓傻了，如果不是祝戎护住他，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现在也只能嘴上逞逞强，跟个傻/逼一样。嘴上说得振振有词，心里还不满是软弱？懦夫！夏绵在心里骂着自己，越骂情绪越激动。
“你......”祝戎蹙着眉头，打量着夏绵。
夏绵抱着胳膊，一下子说了好多，祝戎原以为他会把这些话都藏在心里，不同他讲的。
看样子，小朋友是真的害怕了。
夏绵转过头，直视着祝戎的脸，黑色的瞳孔里闪着微弱的光，就随着他颤抖的眼睑忽强忽弱，像是风中的烛火。
他把那点光打在祝戎的脸上。
“这是你们早就计算好的吧，让我赢光米切尔的钱，掐灭他本就没剩下多少的希望，最后再让刀疤出场，一枪结束一切。如果没有那个服务生，这就是一场完美的复仇了吧。”夏绵想了想，熄灭了眼睛里的光，笑了：“哦不，或许有没有他，对你们来说都是一场完美的复仇。”
祝戎没法反驳夏绵的话，因为事实如此。
“那个服务生确实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你用意料之外四个字就简单概括了这一切？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个意料之外，现在倒在地上，头上开个洞的人就是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为那一瞬间的幸亏感到多么羞耻，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就是个服务生而已，他就是送杯酒而已，我他妈......”
夏绵语无伦次，越说越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
他一点儿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但也没有一点儿‘死的人要是我就好了’这种伟大想法，他做不到对一个陌生人满怀伤感，即便他因自己而死也一样。
祝戎又上前了一步，伸手将夏绵搂在怀里说：“夏绵，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啊。”夏绵的脸埋在祝戎的胸前，嘴里不停地说着：“这就是我的错......”
祝戎单手捧起夏绵的脸，尽量放轻声音说：“相信我，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相信祝戎的话？可他确实需要有个人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夏绵抿着嘴，一直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落下了，它顺着脸边静静滑落，滴到了祝戎的手上，就像形成了一条透明的、晶莹剔透的血管。
祝戎擦着他的眼泪，安慰道：“没事了。”
夏绵只是低低啜泣，哭声微不可闻，但祝戎却觉得他哭得是那么无助，那么委屈，像是被打湿翅膀的雏鸟，像是脱离了庇护的企鹅，像是雨中颤颤巍巍的花朵。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祝戎用了什么办法，他拉着哭完后像个小孩一样的夏绵，把人安置到了自己的床上，并满脸正直地表示：“今晚就在这睡吧。”
夏绵哭过了，也哭累了，他倒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把被子直接盖到了鼻梁上，眨着酸涩发红的眼睛，看向床边的祝戎，迟疑片刻，冒出了一个字儿：“我......”
祝戎抬手把他的被子拉下来，整齐地盖在脖子以下，并安慰道：“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睡一觉起来就都好了。”
“......”
夏绵认命地闭上双眼，就再也不想睁了。
老天爷，就让他一睡不起，永世长眠吧，太他妈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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