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鹤转去准备麻将牌局,尹公馆他虽是不住了,但麻将牌放在哪里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他往客厅的一张四方桌子上铺软布,把麻将牌往桌上一摊。玛莉亚四下看看,是不太好意思了,道:“我们在这里打麻将,尹大公子回来该不会有意见吧?”
尹鹤嬉皮笑脸说:“那我就退位让贤,让大哥打。”
到四人真打开了,三圈麻将下来,尹醉桥回到家里,见到了他们,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尹鹤手气好,赢了些钱,从客厅门口看到尹醉桥的身影,就道:“大哥,晚饭我叫人送过来,我们一块儿吃吧。”
尹醉桥摆了摆手,脚步都没停下,直接往走廊尽头去。
尹鹤伸长脖子看了阵,低语不解:“还以为大哥会搬去二楼敞亮些的房间住,怎么到头来还睡在老地方?”
杨妙伦出张,说:“九条,那有为什么的,恋旧呗。”
枯云忍不住道:“那个旧有什么好恋的?房间里一股霉味,抽屉里都是鸦片味,一打开差点没呛死我,床也硬,一条软褥子都不垫,自己找罪受。”
玛莉亚看看他,没响,低头摸牌,出牌时又看了看杨妙伦,杨妙伦正研究手头上的麻将牌,眼角瞥过尹鹤,尹鹤清了下喉咙,问说:“赤豆小圆子当宵夜怎么样?”
没人响应,枯云使劲塌麻将牌,到手的牌随手就丢出去了:“一条。”
晚些时候,那厨房的帮佣要来时,枯云让尹鹤去把客厅的门关上了,他们的晚餐没多久也送到了,尹鹤找了个朋友替他跑了趟腿,给他打了两份羊汤,一份羊杂,一份羊肉,肉选的是后腿肉,嫩香,不卡牙。尹鹤还叫了道白灼羊肝,肝脏明目,专点给枯云吃的。
冬天里一碗热羊汤,多大的享受,四人围着吃完,收拾好碗碟,就又回到了牌桌上。
之后几天,他们四个常聚在一起搓麻将,麻将桌上偶尔也谈点正经事,比如巡捕对贝当路的搜查如火如荼,不过尹公馆显然不在搜查之列,大家都可安心,另外还有,枯云总不能一直当通缉犯,一直窝在这尹公馆里,就算尹醉桥同意,杨妙伦和玛莉亚都觉得不妥。
“最好还是去意大利。”玛莉亚说,“中国古话啊,山高皇帝远。”
杨妙伦和尹鹤一直都是支持这个主意的,只有枯云还是拒绝。
“那你打算在这里藏到什么时候呢?一直抓不到人,这个通缉还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呀,法米。”
枯云不响,尹鹤道:“除非……”
杨妙伦与他心意相同,接着说:“找个替死鬼。”
玛莉亚稍微一想就懂了,说道:“这可怎么找?是找乞丐还是乱葬岗里挖一具新死的尸体?首先肯定要把脸毁了,其次,人也要和法米差不多高,差不多白,得证明那个人是他呀。”
连续几天麻将打下来,枯云是不怎么提得起兴致了,他撑着下巴塌牌,打了个哈欠。
杨妙伦看到,就说:“从早打到晚,我看打完这局就散了吧。”
尹鹤又琢磨起宵夜,枯云对吃的没什么意见,牌局散场,尹鹤跑去半条街外买了四个烘山芋,一人给发了一个,还说起路上见闻。
“巡逻森严,还很密集,和一个巡捕撞了个满怀,路上见不得人力车夫和乞丐,见到就抓起来看眼睛。”
枯云捧着烫手的山芋,没送他们,径直回了房间。
尹醉桥在房间里,还未睡下,他在看书。枯云听到翻书的声音,摸索着走到床榻边,他问道:“巡捕搜查你这里怎么办?”
尹醉桥道:“你们不是早就得出了结论说不会搜查我这里的吗。”
枯云坐下,拿山芋暖手,头低低垂着,片刻后,转过去找尹醉桥,说:“你病都好了干吗不回去二楼睡。”
尹醉桥掩卷轻咳,蹦出个字:“水。”
枯云不理会,他不动,不去拿茶几上的一杯水,尹醉桥也不动,就咳着,又翻开书,继续阅读。
“你干吗偷听我们讲话?连杯水都懒得拿,听墙根倒很会。”枯云又拿话唆他。
尹醉桥半抬起眼皮,蜡烛的火光很亮,照得枯云眼里一闪一闪的。
“乞丐哪有这么白净的?”尹醉桥说。
枯云掰开了山芋,缓缓地送到自己嘴边,他一口咬到了外皮,苦得他皱紧眉头。他道:“找具尸体搓搓干净。”
尹醉桥默然,枯云三两口吃掉了半个山芋,还剩半个怎么也吃不进了,他用纸包了包,往尹醉桥躺着的方向扔过去。
尹醉桥看看山芋,拿起来放在腿上,还有点暖热,他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几张报纸,今天的新闻他还没读给枯云听。他念起来,语调很平,很生硬。
枯云躺在他边上,依旧隔着一堆衣服,促然间,他说:“我不给你当兔子。”
尹醉桥没有被他打断,他继续念新闻。
一桩逸事,记者分两回写,枯云听得心痒痒,却还要等明日分解。
喜欢枯云请大家收藏:(m.zhuishukanba.com)枯云追书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