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不要脸地铆足了劲踩一捧一,紧跟着钟名粲,两眼也不闲着,好奇地左顾右盼。
沙棠巷的名字也不是白起的,这个菜市场确实是由一条长巷改造而成,两边商铺林立,独间独栋,互不干扰,都用了统一设计好的招牌,一眼望去整整齐齐。每家店前都吊着一盏闪着鹅黄色暖光的顶灯,到了冬天,下午五点就会点亮,洋洋洒洒甚是温馨。因为商铺之间都被隔开了,没生意做的时候,老板们会躲进舒适的暖气房里拉呱扯皮,也不需要出来叫卖吆喝、走街串巷,所以整个市场格外安静,只能偶尔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葛乔从没见过如此干净美观的菜市场,在他的印象里,或者说是偏见里,充满了人情味的嘈杂、以及一片狼藉的和睦才是这里应有的样子。
当然了,传统意义上的菜市场依旧存在,其实跟这里也不过走路十分钟的距离,但是钟名粲知道葛乔是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人,怕与自己熟识的大叔大婶热情洋溢的招呼寒暄会吓到葛乔,所以才委屈地装了这个逼,带他来这里。
但在他看来,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一条包装精美的商业街而已,实在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甚至因为这里的烟火气太过稀薄,钟名粲还觉得有点遗憾。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找准了攻略葛乔的最佳方式,就从他的软肋下手,得让葛乔跟着自己尽快适应平凡快乐的“人间生活”。
两个人边逛边激烈讨论着晚饭吃什么,负责掌厨的钟名粲听完葛乔一连串不带喘气的“报菜名”之后,嘴里嗯嗯啊啊地应着,手上麻利地买好了西红柿、鸡蛋,还有几捆上海青,决定回去就给他做碗西红柿鸡蛋面了。
临走前,因为担心葛乔等会儿看到他擅自把山珍海味改成了粗茶淡饭后会拍桌子发飙,还假装宠溺、实则贿赂给他买了两斤糖炒栗子。
*
踏进家门,钟名粲习惯性瞅了一眼手机,还不到五点半。
邀请葛乔来家里实属意外收获,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大概是冥冥之中想着再多一件也无所谓了,随口一提,葛乔随口一答,就搞成现在这样了。
因为家里所有物品都是钟名粲自己在用,一样只有一件,所以刚进门就遇到了难关。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有多余的拖鞋……”
葛乔倒是不在意,看了一眼觉得屋里的木地板还挺干净,把鞋子一蹬掉就要往里进:“没事,我穿袜子进去就行。”
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钟名粲眼疾手快抓了他一把,把自己的拖鞋一下子踢到葛乔脚边:“你穿我的吧。”
葛乔愣了愣,也不拒绝,踩上去的时候还有一个念头悄悄溜过,这人明明只比自己高一点点,怎么脚却比他大这么多?
“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葛乔偷偷地打量着钟名粲的家,上次看完音乐剧把他送回家时只是在小区里草草转了一圈,现在终于有机会一窥内部构造,可他是客,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到处逛,只是放慢了往沙发方向走去的脚步,努力在看不出来的范围内抻起脖子,眼珠滴溜溜地来回转。
钟名粲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传了过来:“不用拘谨,随便看吧。”
这人敏锐得就跟装了监视摄像头一样。
葛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那什么,你的工作室还需要收拾收拾才能见人?”
恰好这时,墙那边的声音又传过来了:“……好了,进来吧。”
闻言,葛乔脚下一个转弯一个滑步就溜了进来,钟名粲笑眯眯地站在门的旁边,拍了拍那台被挪到墙角的京鼓,在咚咚伴奏声下,向葛乔隆重介绍自己的工作室。
“这就是我的工作室,我平时写音乐用的东西就全在这里,有点乱,不过也算乱中有序。”
葛乔的视线扫过那架电子钢琴、靠在墙边的吉他、地上铺着线的Loop station[注]、桌上摆着的乱七八糟的曲谱与草稿纸,最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墙上的那个大型投屏,他面上平静,其实已经是心潮澎湃,快三十岁的人了再谈梦想就有点可笑了,可是对葛乔而言,虽然他还算满足现状,但音乐依旧是那个无法实现却始终憧憬的梦想。
“下周就要竞演的那首歌已经录好了,要不要听听看?”
“和董林知一起改编的那首?你说过原曲是京剧?”
“对……有点难度,不过出来的效果还行。”
钟名粲说着,打开投屏,手指飞速点了几下鼠标调出一个音频文件,打开之前还故作谦虚了一把:“万一你觉得不满意,一定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然而钟名粲让葛乔不满意的概率能有多少?
灵动,妖异,柔媚……
绝妙,惊艳,而又前卫。
他是怎么做到的?敢让京剧忘记条条框框的规则,放弃板正委婉的姿态。
京鼓声深沉,钢琴轻盈,弦音悠扬,女声诡魅。
进度条也不过只是走了十几秒,葛乔脑中却仿佛已经炸开了朵朵烟花,叫嚣着雀跃着,事实证明了他葛乔的眼光果真太好了,伯乐遇黑马,匠人见璞玉啊。他不知不觉给自己带了八十层粉丝滤镜,觉得就算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用在这段旋律之上都不为过。那些广受赞誉的流行乐中的挠耳电音与强烈鼓点,完全无法比拟这样的现代改编国风带来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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