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意听了这话，好像是笑了一下，也好像没有，垂下眼睛看自己露出来的手臂。
丫儿也跟着看过去，白生生一截细细的胳膊，上边却布满了暗沉沉的旧疤，像是抓挠的、撕咬的，纵横着触目惊心。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得意心里暗自笑，我连狗都伺候过，莫说人了。
他把手收回被子里，并不计较刚才的顶嘴，还如之前一样，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弯了弯嘴角，“没成想，你脾气还大得很。”
丫儿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小声说，“我没有。”
杨得意本来还想再逗她几句，可大约是刚才药喝急了，他突然惊天动地咳了起来，居然还咯了一口血。
丫儿一见到血立马慌了，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给他端水一会儿拿帕子，急得原地打转。
杨得意趴在床边歇了会儿，抬手抓了她的袖子一下，让她别慌，“没事儿。”
丫儿呆愣愣地停了下来。
杨得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沾上的血，本来就漂亮的嘴唇留了水渍，亮晶晶的，更艳丽了，“打个商量，去把血擦干净，别跟霍将军说。”
“可是，不说……不看大夫吗？”
杨得意摇摇头，“不用，我有数。”
“你是大夫吗？”
这丫头不光脾气大，口齿也是相当伶俐。
杨得意扬了扬下巴，催促她，“快打扫，你听我的话，等外边雪下大了，我就领你堆雪人。”
怎么说都还是小姑娘，一听堆雪人眼睛都放了光。
杨得意说完那话，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从前哪里这样跟人说过话，要是有人胆敢不听他的，说什么堆雪人，最后怕是直接被他堆成了雪人。
“还没问你叫什么。”杨得意突然想起来。
她拿着抹布的手一顿，低着头好半天才说，“我没名字。”
只剩下了抹布擦在地上的嗤嗤声。
等他收拾完了，杨得意朝她勾了勾手指，说：“我看你愁眉苦脸一脸倒霉相，就该欢欢快快地多笑笑，不若，往后你就叫欢儿吧。”
“欢？”
“你家姓什么？”
丫儿没答他，反而问，“主子，您姓什么 ？”
“我？”杨得意说，“呵，我姓杨。”
他是带着嘲讽说出来的，稀里糊涂跟着杨谨言得了这个姓氏，他还喜滋滋地当个赏赐，可实际上，他不该姓杨，而是姓袁。
“那，我就姓杨！”小姑娘头一次呲着牙笑，像是清晨初升的太阳，灿灿得灼人，“杨欢。”
她的第一个名字。
从此以后，再也不是葛家村数十个丫儿里头的一个，不再只是一个赔钱的女娃，而是有名有姓，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名叫杨欢。
霍愈处理好了手头的事情，裹了一身风雪来瞧一眼杨得意，带进来一身寒气。
屋里暖和，霍愈在门口抖下来的雪一小会儿就成了一滩水。
“外头雪下大了吗？”
“下大了。”霍愈凑到火盆边上烤手。
“你怎么样，吃药了吗？被子暖和不？吃饭了没？衣裳够不够？”
杨得意不回答他，抿着红艳艳的嘴唇冲他笑。
“笑什么你。”霍愈突然凑过去，把手背贴在了他脸颊上，冰得杨得意一缩脖子。
“安淮那个大夫还算是厉害，”霍愈搓了搓他的脸，“看着脸色好多了。”
“让你这么一通搓，任谁的脸色都差不了。”
霍愈四处看了看，没看出缺什么东西，估摸着杨得意也不懂这些，于是想起来葛家村的那丫头，想要问问她这里还要置办点什么，“那个小丫头呢？”
“我让她去睡觉了，”杨得意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
“你也累了不？”霍愈拍了拍他的脑袋，“那我不扰你了，你睡觉吧。”
杨得意一把薅住了他的袖子。
霍愈刚要走，经他这么一拽又在床边坐了下来，“怎么了。”
杨得意没说话。
“有话要说？”霍愈又问了一遍。
杨得意不自觉舔了舔嘴唇，犹犹豫豫的，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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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把“欢儿”放在一起念，一个音，答应我，不要念成“欢，儿”，好吗？
如无特殊提示，本文中的人名，后边缀“儿”的，都这么念，把它当成儿化音，谢谢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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