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慕木然退到沙发上，开始思考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会超出他的预期。
他承认，带言肆回来是半冲动之下的决定。
束佩儿离开，他第一反应是庆幸，庆幸她为自己做了决定。他自欺欺人地想，没有了订婚，他和言肆自然就不用分手，他们的关系可以恢复如初了。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去找言肆，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可是，一直到敲定订婚的时间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悔婚的念头出现。准确的说，是在回国见到言肆之前，他未曾怀疑过分手这个决定。
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放下这段感情，现实狠狠扇了他一耳光，现在他是求而不得的那个。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言肆的笔记本，QQ提示音响起，沈临慕被吸引瞥了一眼。言肆没有关掉找房的网站，QQ也开着，沈临慕一下就看到了他和房主预约看房的消息。
言肆本躲在浴室平复心情，突然想到了自己电脑还摆在茶几上。以往沈临慕没这么早回来，所以他没注意早早把电脑收好。他匆匆套好衣服，从浴室里一出来就对上了沈临慕深不见底的视线。
言肆推了推眼镜架，语调生硬：“既然你都已经看到了，那我就正好和你说一声。一直住在你这边也不方便，等明天看完房后我就搬走。”
沈临慕没说话，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暗自打算。言肆不想猜了，猜度人心太让人疲惫。既然沈临慕不多说，他也不说其他的了，说多了会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明天研究所要组织全员去森林公园爬山，说是山，不过是一个小土坡。但言肆是第一次和所里的同事出行，他想借机更好地融入大家。他喜欢摄影，森林公园正好让他大展身手。
言肆早早进屋睡了，不知道沈临慕坐在阳台吹了一夜冬天的寒风，香烟的火光陪着星星忽明忽暗了一夜。
第二天，天没亮他就出门了，到了研究所才发现自己没带相机的更换电池。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说着不在乎，可实际上还是让他乱了心神，连电池没带都没发现。他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去，自己马上坐地铁过去，就匆匆赶回家取。
幸好研究所离他们学校近，只几分钟路程。言肆小跑回去，一打开门就闻到了浓郁刺鼻的烟味，在封闭的房间里挥散不去。
沈临慕在抽烟？
在他记忆里，沈临慕不常抽烟。他不喜欢烟味，每次都要求沈临慕出去抽，后来沈临慕就基本戒了烟，只有偶尔交际时推不过才抽一根意思一下。
沈临慕不知道言肆去而复返，所以才敢在屋子里抽烟。樊池给他打了电话，还是那一套——让他赶紧去找束佩儿，沈临慕烦不胜烦。他们都知道束佩儿为什么离开，即使人找回来了，他们订婚了也不过一桩强买强卖的恶心事。更何况现在他不想订婚了，他花了一个月时间看清了之前几年都没看清的自己，他离不开言肆，至少现在离不开他。
他深吸一口气，一夜的寒风吹哑了他的嗓音：“你知道，束佩儿不想订婚这件事，和我，和言肆都没有关系，就算没有言肆，束佩儿也不愿意。”
樊池似乎骂了他两句，沈临慕又抽出一根烟点上：“别做梦了，言肆不会离开，我不准他离开！”
“言肆爱我，我一早就知道……我自然能留住他，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不过一个一无所有的小美人，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离不开我。留一天也是一天，在我腻了之前不会放他走的。”
“一辈子？你想多了，我现在想留着他，不代表以后永远喜欢他。再过几年，我会听我爸的娶妻生子，但不是现在。别拿我爸压我，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任他摆布的毛小子了！”
“到时候只要找个体面的理由分手，言肆这人死要面子，绝对不会纠缠我。呵呵，别为我操心了，多想想你自己吧樊大少爷，我听说——黎扬最近在国内？”
沈临慕靠在阳台的移门上，窗帘只撩起了一个角。屋子里暗沉一片，他的神色被黑暗隐藏。吐出的烟顺着阳光闪耀的轨迹飘散在空中，与每一粒尘埃共舞后消散无形。
言肆靠着玄关处的木架子听完了全程，听一句心冷下一分。有些事情就算别人不说自己心里也能猜到几分，但亲耳听到那些字字灼心的句子还是让他受了凌迟之辱，像有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剜着灵与肉，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腐烂发臭。他不由自主蹲了下去，让身体蜷缩成最小，变成一个拥抱的姿态。为了不让自己的呜咽声泄露一个音节，他用手牢牢捂住了嘴巴。眼泪流到手上滑腻一片，让他连捂住嘴的动作都保持不住。
“言肆爱我”、“言肆爱我”、“言肆爱我”……
多么可笑的现实，沈临慕一直知道自己爱他，还心安理得地听他说那些自欺欺人的傻话。在言肆故作冷淡的时候，沈临慕在想什么呢？“这人怎么这么蠢，但滋味不错就先留着吧”？言肆不敢再详细想下去，这让他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每一个毛孔都展示在别人面前，供他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亏他还妄想着保留住这最后一分尊严，把爱当成不可言说的秘密。沈临慕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自私到把他的爱当成囚禁他的砝码，这对言肆来说太残酷了，他宁愿沈临慕一点也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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