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之从未想过竟然能再见到曾经的乐队成员。
吉他手问他过得好不好。
他笑了笑，不好也要强撑着说好。
吉他手还说大家过得都挺好的。
他还是只能笑一笑，当初是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又是谁口中的好兄弟，到如今大家分道扬镳？
好像所有人里，只有他在承受着一切痛苦。
也只有他在七年里熬着病痛。
所有人都是快乐的，因为他们觉得戏耍他很快乐，内心得到了满足。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你问完了吗？”许晏之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一点儿都不想看到面前的人。
“你——”吉他手顿了顿，试探地问道，“是不是挺不待见我的？”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许晏之看着窗外说。
“许晏之，”吉他手叹了口气，支吾了半天，说道，“其实你不懂，你从小就优秀，学校好，长得也好看。当初跟我们组乐队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抱着娱乐的心态来玩儿的。”
许晏之这时才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可我们不一样，你知道吗？”吉他手盯着他道，“我们这些艺术系的就靠这碗饭出人头地，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你却能轻松地吸引那么多的粉丝，为什么我们就只能在后面陪衬着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个学医的，凭什么就可以？”说到这儿，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都带着颤音。
许晏之有些震惊。
他没想到，这些人是这么想他的。
所以自始至终，把别人当兄弟的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就怪我是吗？”许晏之茫然地问。
“也不是——”吉他手立马否认。
“你们真够可以的，”许晏之打断他，嗤笑了一声，“就因为这个破理由，竟然合伙骗我？”
真可笑。
一个玩笑竟差点把他逼上绝路。
“许——”
“你他妈有完没完？”程奕看不下去了，他猛地起身，一把拽住吉他手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往外一推，语气狠厉，“有多远滚多远！”
吉他手被突然拽起来有些蒙，不过很快就往许晏之的方向看了一眼，往后退了两步，语速很快：“许晏之，既然见了面就是缘分，咱们的账就两清了吧，这么多年了，大家都长大——”
后面的话没说完。
程奕猛地将他往外拖，直接拖出了咖啡店。
许晏之看着咖啡店的大门，心情复杂。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都是对的，有些事做错了就理所当然地归结于不成熟、意外或者想得不全面。
而他们对受害者所造成的伤害，在时间的流逝中竟然可以被轻易抹掉。
实在是讽刺。
受害者凭什么要原谅你，你当初做出来的错事凭什么要被他忘掉？
许晏之轻轻地叹了口气。
算了，今天算是对当年的事情一个了结吧。
之后，可能是这辈子，他都没机会再跟他们见面了，也不可能再坐下来像今天这样聊天。
挺好的，事情总归要有个结果，而过程，管他是好是坏，只要结果是平等的，别的都无所谓。
程奕回到座位，靠在椅背上看着许晏之。
许晏之这会儿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奕不急，坐在椅子上盯着许晏之沉思的面容出神。
“你为什么晒得这么黑？”许晏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啊？”程奕愣了下，反应过来许晏之在问他话，立马回道，“我去了西藏，紫外线太强了，”说完往脑袋上指了指，“头上被晒出了斑，还捂出了痱子，就给剃光了。”
“西藏……”许晏之喃喃自语道，他看了眼程奕，“好玩吗？”
程奕语塞。
许晏之用了“玩”这个字。
程奕听在心里很苦涩，又无法反驳。
许晏之看着程奕的表情，嘴角扯了一下，似笑非笑：“你不用回答我，我并不想知道。”
“哥……”程奕的脸色很不好看，有些可怜兮兮的。
“你现在住哪儿？”许晏之换了句话问道。
“……酒店。”程奕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茶杯。
许晏之有些许惊讶，不过很快他就很想笑。
不是嘲讽地笑，就是很想大笑几声，而且是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分贝仰天大笑。
太他妈的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晏之在心里大笑了半晌，这会儿心情突然很好。他勾了勾嘴角，问道：“在哪儿？我送你？”
“你，你送我？”程奕有些受宠若惊，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察觉不对，又坐下来正了正身子，“送我回酒店吗？”
“不然呢？”许晏之笑笑，“送你回我家吗？”
程奕眨了眨眼睛，没吭声。
“走吧，”许晏之起身，看了眼程奕，“送你回去。”
“哦好！”程奕猛地站了起来。
俩人从坐上车到酒店都是一路无话的状态，直到进了电梯，程奕看了眼电梯镜子里映出的许晏之的背影。
蓦地想起今天在咖啡店里的对话。
他听到了一些，听到吉他手说那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他很想当场把那人暴揍一顿。
倒是许晏之，竟看不出半分难过，表面上看着平静安定，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想法。
许晏之一直都是把自己的内心藏起来的人，他不愿意说。
不过，程奕想，在跟他谈恋爱的那段时间里，许晏之确实把内心渐渐敞开，甚至愿意跟他一同分享。
是自己把这份信任抛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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