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铺好所有的路，让他的爱人稳稳当当地迈过去。
这顿饭吃得他迷迷糊糊的，不过还好，他到最后终于能够彻底放松下来，脑子也清醒了些，和陈立玫对话时也不再躲躲闪闪，实在是算一个非常大的收获了。
饭后洗碗也是杨思远一手包办，他就和陈立玫在客厅里吃水果。
趁着杨思远不在，陈立玫放低了声音，和他说了些他从来没听过的话。
“以前是阿姨不好，阿姨脾气太**，不愿意听小远跟我讲。我早就想通了，你们俩只要自己觉得好，那我就不该干涉你们。阿姨以前把你们俩分开了，跟你说声对不起。“
李遇安安静地听着，听到最后那句“对不起”才又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阿姨你不用说这个的。”
陈立玫只是笑笑，然后拉起了他的手，对他说：“你是个很好的孩子，阿姨其实很喜欢你的。我不知道你们对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打算，但如果你们愿意一直这么走下去，以后你可就要改口了，可不能再叫‘阿姨’了。”说完她又往前凑了凑，问他：“知道该叫什么吗？”
“……知道。”李遇安脸热热的，不敢动弹。
“叫什么？”陈立玫引导着他。
李遇安又紧张起来，吞咽着口水掩饰自己的无措。他当然知道该叫什么，但那个字对他来说太遥远了，而且在他的人生中，那并不是给他带来幸福的一个称呼，相反，每当他想到那个称谓时，首先浮上心头的都是绝望的、煎熬的痛苦。
他脑子里闪过秦梦破碎的脸，闪过她对他的打骂，闪过她躺在他怀里冷掉的场景。没有一段回忆是美好的，也没有一段回忆是值得他珍藏的。可他忘不掉，因为他只有这一个妈妈。
陈立玫手掌的温度灼了他的手背，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可以有另外一个妈妈的，一个刚刚说了很喜欢他的妈妈。
他屏住呼吸，先抿着嘴作出准备发音的口型，然后调集了全身的力气来给声带发声。
“……妈。”轻轻地，他这样叫了一声。
陈立玫笑着拍他的手：“哎。”
他咀嚼着那个字，也浅浅地笑了。
二十五岁的李遇安，终于从“妈妈”这个称呼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想，自己真的已经很幸福了。
这顿饭吃得他有些难忘，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杨思远本来就不是特别困，干脆陪他一起熬夜，抱着他在床上说悄悄话。
“在想什么呢？”杨思远问他。
李遇安在想“妈妈”，也在想秦梦。自从他把秦梦下葬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她，不是因为恨她或是怎么样，只是因为他始终都不敢面对她罢了。
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他看着杨思远，说：“我想……去看看我妈。”
杨思远一愣，这个话题他可得万分小心。他环着李遇安的腰说：“你想去的话那就明天去吧？”
他没问原因，也没顾虑其他的东西，这让李遇安更加觉得，杨思远实在是一个太温柔的人。
“嗯。”他吻了吻杨思远，又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
隔天两个人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之后便搭上了去村子的公交车。杨思远从没去过李遇安的老家，李遇安又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他有点担心那里会不会变化太大从而让他们迷了路。
路上李遇安并没有怎么说话，只是一直都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在脑海中寻找幼年的记忆。
他说他要去看秦梦，下了车之后就真的直接往墓地走。杨思远想起来，在上高中的时候李遇安曾经说过，他不记得他小时候住的地方是在哪里了。可在他们穿过那一大片田地，来到一片坟头林立的墓园之后，李遇安却准确地在那长得一模一样的千百座坟墓中找到了属于秦梦的那一座。
农村里的墓都很简陋，一个土堆插上一块墓碑，最多再在前面放些贡品。而秦梦的墓相比起来却更加地萧瑟，那个坟堆上长了许多杂草，还挂着些被风吹来的垃圾袋。
杨思远自觉地停在小路边，让李遇安自己走了进去。
墓和小路离得不远，他能看清李遇安的侧脸。李遇安只是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
夏日的热风吹过不远处的树林，叶子的“沙沙”声在空中飞荡，像是在给一本回忆之书翻开书页。
他静静地等着李遇安，过了一会儿后，李遇安突然转头向他看过来。他以为李遇安有什么事，便赶紧走上前去问：“怎么了？”
李遇安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牵起了他的手。然后李遇安又转过去，面对着秦梦的墓碑。
杨思远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了。
他得到了陈立玫的认可，所以他也要让杨思远得到秦梦的认可。
杨思远回握住他，与他十指相扣，姿势坚定而虔诚。
他们就这样静默地在墓前站着，听周围的虫鸣，听远处的流水，听云端的微风，最后也比不过听珍藏在记忆中的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一直站到太阳刺痛了眼睛，他们才终于离开墓园。离开之前，杨思远又回头望了一眼，在心里对秦梦说：“我会照顾好遇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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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他们又回一中转了转，去公园的石滩上坐了一下午，喝了家门口新开的奶茶店的新品，看了一场缠绵悱恻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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