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极昼圣堂吗？”
英帝拉抚摸着放在膝上的重剑，她的手并不像一般女性那样纤细白皙，掌心手背纵横交错的伤疤绵延进腕甲下，暗示这副铠甲下的躯体经历了多少战斗，受过多少伤痛。
校长默认了英帝拉的问题。
十几年前外邦异族损失惨重，在极北苟延残喘。昔日的首领死在了英帝拉剑下，只要这位女英雄在，他们就难以用武力进犯任何国家。
所以极昼圣堂出现了——一个族群变成了宗教，他们信奉并不存在的神明，放弃了祖先传承下来的血脉，接纳任何愿意加入圣堂的信徒，只为了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哪怕他们曾经的荣耀被“极昼圣堂”取代。
“那他们来这里，是想发展业务，还是……”英帝拉的声音沉了下去，“想要扼杀联盟国家的未来？”
魔术师的资质者，各国的王公贵族子嗣，以及在学院任教的顶尖高手……要是能给予学院重创，那就等于在联盟国的心脏上捅了一刀。
“我不知道，我更倾向于后者。”校长冷静地分析，“虽然学生们都年轻，但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洗脑，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英帝拉两手搭上沙发靠背，身体随意地后仰：“那就简单了，先把学生疏散，要是他们识趣走了就好；万一不开窍，那就全都拿下。”
“不，我不建议疏散学生。”校长拒绝了英帝拉的提议，“如果疏散学生他们一定会放弃这次计划，我们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任由他们离开。”
“什么意思？”
校长驻着手杖起身走到窗边，无视了英帝拉沉下来的脸色，沉默片刻，淡淡地开口：“极昼圣堂的圣子也来了。”
极昼圣堂前身的首领死去，他的遗孀便继承了一切，被信徒奉为圣教，而所谓的“圣子”，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他没等英帝拉的回应，兀自继续说了下去。
“这一次疏散了学生，下一次他们还是会来；就算放弃了荆棘学院，联盟国也有的是学院可以破坏。我们不能总是活在极昼圣堂的阴影下，小心翼翼提防黑暗中的冷箭。”
“你打算把人抓起来当做和那个女人博弈的筹码？”英帝拉理解了校长话里的含义，“万一她不在乎呢？”
“我们需要赌。”校长缓缓回身，温柔的嗓音在愈渐寒冷的空气中传开，“而且我相信你会保护好这些孩子，过去能，现在也能。”
毕竟你是所有人都崇敬的，英雄啊。
见夜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身子没有完全长开，整个人比巫熵小了一大圈，穿着巫熵的衣服从浴室出来险些被裤腿绊倒，只好蹲下把裤腿和袖子往上卷。
“抱歉，我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你穿。”巫熵放下手里的讲义，犹豫要不要过去扶他，“你先坐一会儿吧，待会我送你去校长那儿。”
在巫熵决定好之前，见夜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提了提裤腰走到客厅里坐下。
“要吃点儿东西吗？”巫熵去橱柜拿出饼干装进瓷盘，放在见夜眼前，“有个学生自己做的榛子饼干。”
出身不错的见夜家教很好，下意识地想要婉拒，那个年轻的导师却已经把一碟饼干递到他面前。
于是他接了过来，轻声道谢。
那是一个稀疏平常的下午，没有什么值得描述的精彩情节。
他穿着宽松的衣服，吃着不知道是谁做的手工饼干，榛子淡淡的清甜在口中弥漫，沐浴过后那股暖意渐渐散去，皮肤感受到空气微寒。
除了好看没什么特点的导师坐在窗边备课，一手撑着脸侧，不时对着书籍皱眉，纤长的睫毛在暖光中撩动，给眼底铺上一层晕影。
房间安安静静，窸窣的响动慢慢融化在了这份静谧时光里。
他们同处一个空间，却没有任何交集。
和多年后相隔万里，互相在他人口中听闻彼此没有区别。
最后见夜被校长亲自接走了，巫熵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来这个少年和他教育的孩子们不可同日而语，在英帝拉的指导下，说不定也会成为新一代的英雄。他按着心口，隐隐感到了一丝艳羡。
英帝拉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巫熵不得而知，对外公布的消息是过来给学生们做个演讲，也有小道消息称是为了寻找新的继承人——见夜一根独苗到底不稳，多收几个总不是坏事。
这个传言听起来很靠谱，巫熵这几天在课间也听到不少学生议论过。他还认真思考过，要是英帝拉真的想收学生，那他带的这些人中间有哪个能入英雄的眼。
月末的例会上，校长给巫熵安排了任务。
“过几天的外出实践，要麻烦巫熵先生带一队学生了。”校长在人前不会直呼其名，表现得太亲近，“魔术初级的青班，也是你正在带的班级……嗯，到时候会有其他导师负责课程，你保护好他们别出意外就可以了。”
巫熵坐在圆桌离校长最远的一头，他不太看得清校长的脸，就干脆不看，认真听校长说的话低头记录。
实践课意外状况很多，一个不留神学生就有可能出事，学院里的学生金贵，出了什么问题一般老师都担待不起。一般来说安排的都是有资历的导师随行，巫熵来学院还不到一个月，按理来说不应该轮到他才对。
“我有意见！”
巫熵斜对面有人站了起来，他跟着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看过去，眉梢稍稍抬起少许。
那是一名女性导师，纤细窈窕的身材，容颜秀丽，栗色长发略略打卷。她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校长，又看向巫熵：“巫熵先生是新人，学生们也是新生，都不成熟，出了事也没有应对的经验。”
这话说得委婉，但谁都听得出来，她是信不过巫熵的能力。
会议室半晌没有任何动静，巫熵的视线在半空中和她碰上，眼里映着彼此的脸。
他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能换一个更有资历的导师，即使他不是魔术师，这是为学生，也是为导师负责。”女导师在会议室环视了一圈，锁定了努力缩进角落里的一个男人，“亚谢拉导师。”
学院首席剑术指导，在学院任教七年年的前辈，亚谢拉导师，正在巫熵的和女导师的注视下深刻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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