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齐齐响起，沈迒走下台，下一个便是教师代表老罗了。
演讲前老罗冲四面招了招手，赵一凡鼓起嗓子喊了句男神，班里跟着发出了一阵大似一阵的欢呼。
“快快快，拿好牌子。”班长指挥道。
七个男生赶紧拿好事先准备的四开大纸，站到了最后一排。
班里这会都有些激动，连老罗讲的什么都没仔细听，无非都是平日叨叨他们的那些话。
姜来探了探头，沈迒还没过来。
“不念过往，不惧将来。希望同学们在100天后的决胜之日，取得自己满意的成绩，大展宏图！”
班长猛咳一声，喊道：“3、2、1！”
全班一齐吼道：“天王盖地虎，考上985！宝塔镇河妖，全上211！老罗！我们爱你！”
最后一排，几个同学将手里的牌子往脑门上一举，齐刷刷六个大字：老罗我们爱你！
全体育馆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们，镜头都往他们这块移来，不多时，场内响起了无数欢呼与掌声。
一片叫好中，老罗由最初的震惊、反应中的震惊、反应过来的震惊，到最后笑着流下眼泪。
老罗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没用话筒，直接大声喊道：“谢谢！谢谢我的孩子们！”
动感情了，喊得特别撕心裂肺。
“靠！”赵一凡抹了把眼睛，“好燃啊。”
班里也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说的亢奋中，就好像他们刚刚那一吼是件特别英勇的事儿，特别值得吹牛逼。
姜来抱着牌子靠在柱子上，右肩被人轻轻拍了拍。
他回头，却不见人，往左，才碰着一探出的脑袋。
“上哪去了你！”姜来把沈迒揪到自己跟前。
“就站在你身后。”沈迒道，你喊得可卖力了知道吗？”
姜来笑着搂住他：“咱俩还得一块过成人门呢。”
学校准备的成人门很简陋，并不十分高大，但在少年们的眼中，它代表着某种仪式感。
所有流程都告罄，大家纷纷站起，各班陆续排好队，兴冲冲往门边挪。
赵一凡早跑到明朗班上去了，死皮赖脸地扒拉着他，明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推，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是半打着过了成人门。
老罗站在门边，421班过来一个便抱一个，眼泪都没顾上擦。
姜来主动上前给了个拥抱：“硬气点，别太感动。”
老罗给了他一掌：“你个不长记性的！”
姜来敏捷地躲开了，站一旁等着沈迒。
“好孩子。”老罗拍了拍沈迒的背。
“老师，谢谢您。”沈迒认真地说。
师生俩久久对视，一个泪眼汪汪一个满脸动容，跟失散多年的父子相认现场似的。
姜来一把将沈迒薅回来，拉着他往外走：“你俩得了啊，别真来个抱头痛哭，给后边的留点表现余地。”
沈迒被他说得一嗤，俩人你一嘴我一句地走到校门口。
这会儿人都聚在校门口草坪上等着拍毕业照，人群又散又闹，还有不少人拉着合影。
姜来正和沈迒聊着，就被人喊住了。
“合张影吧？”
是几个高一同班的女生，举着相机冲自己晃了晃。
“好。”姜来应道，偏头看了看沈迒。
沈迒把他往前推：“去啊。”
姜来这才走到女生中间，又被拉着分别照了几张双人照。
就这一会的功夫，沈迒已经不在了。
姜来后悔不该把人留在原地干杵着，连人影都找不着。
走了没几步，又被人给喊着了。
“请问，能和你照张相吗？”
是个不认识的女生，又低着头不敢瞧他。
姜来心下了然，有些犹豫。
女生的情绪显然比他激动，甚至有些局促，战战兢兢。
他忽然想到自己。
也想到沈迒。
想到那人很早之前说的，“哪怕是别人的喜欢，也不应该怠慢”。
然后，姜来礼貌地点点头，与女生拉开点距离，对镜头照了几张。
接下来便没闲下过，要么碰着朋友，要么老同学，要么一些面熟喊不出名的，要么干脆没印象的，总能被截下来亮个相。
日光悬在头顶，照得人直打呵欠，姜来有些心焦地来回走着，终于在一棵大榕树底下找着了人。
沈迒躲在绿荫下，闭着眼斜在树干上，安逸得很。
“我说呢。”姜来眼底笑意更深。
他放轻脚步，想悄咪走过去把人吓一跳，一个女生却先他一步跳到沈迒面前，话还没说先偷拍了几张。
沈迒本就只是小憩，一有动静便睁开了眼。
“还记得我吗，沈迒同学。”女生一脸笑意望着他，这次的脸稍微没那么红了。
沈迒微微点头。
“你今天下午特别帅！我们班好多女生还议论你来着。”
沈迒不知该答些什么，只得笑了笑。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上哪所大学了吗？”
姜来离俩人尚有距离，看不清楚，又隔着人群，听不真切，想起刘奇前一阵说的话，更加捶胸顿足，恨不得直接上前开怼，又觉得没有气度。
最后还是等人走开了，他才吃吃向前。
“忙完了？”沈迒调侃地看向他，头偏在树上。
“我看你也不太清闲。”姜来回嘴。
沈迒笑着摇摇头。
姜来没再说什么，站到沈迒身边，举起手机：“咱也来一张。”
“这儿光不好。”沈迒说。
姜来却等不及，把沈迒的脸拉近，贴着自己的，冲镜头耀武扬威地一笑。
咔嚓。
沈迒总忍不住想起那个下午。
春风吹走料峭，白昼使人眩晕。
一张张眼熟或不曾相识的稚嫩面孔，不成章法地出现在校门前的草坪里，像一群群或大或小的子集。
他们聊江河湖海，侃天南地北。高考的压力，前程的迷茫不定，在这个融融春日，不比笑语重要，不比乌桕树的落叶重要，甚至不比食堂窗口的一顿热饭重要。
姜来在他耳边轻轻道：“我真希望永远都这样。”
沈迒眼睫微微一动，不及说什么，便被摄影师扯着嗓子打断。
“来！同学们把校服外套脱了再拍一张！”
外套脱了却无地安放，不知从谁先开始，将校服往后头的草坪一扔，渐渐，许多白色的校服纷纷掷向空中，像只只白鸽落在新绿上。
“三、二、一！”
“421！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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