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说叔叔是白衣天使,可叔叔说白衣天使是护士。
总之,说什么都好,反正……他后来就不见了。
左定身边不见的人很多,比如说摆摊的阿姨,他们家的包子就特别好吃,叔叔以前经常给他买,又比如说,本来小巷的尽头还是小巷,但是后来它被扒了,盖了楼。
可它还叫小巷,小巷成了小区的小巷,小巷的尽头叫巷尾,巷尾再走一段路,是市中心医院,很多白衣天使的医院。
或许是做梦,左定的脑子便会时不时脱节,画面会不断地更转。
很久之前,左定上过一节课,那节课讲的是西方人写的小说片段,期间出现了天使一词。
左定突然内心就有了想法,脱口而出。
“只有天使才穿白衣服,白衣服只有天使才能穿。“
这个人突然就笑出声:“哈哈我也觉得我是天使。”
左定很少看他,这一次却往这个人的方向看去。
“只有天使才穿白衣服。”左定对眼前这个人如是说。
之后的事情左定并不记得。
他再一闭眼,再一睁眼,眼前又是小巷,小巷的蓝天被这个人的脸挡住了。
他叫杜预。按照他的说法,杜是有情之花杜若的杜,预是形容词本意为快乐的预。
按照左定的想法,他总是想到书里写的东西,要知道,杜甫的远祖有一位就叫杜预。
无论如何,当左定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乱感。
名字很重要,一些人的名字总会有一定含义,也因为其含义,会让他人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可当时的他,却不喜欢杜预,很多方面,都不喜欢。
或是嫉妒,或是厌恶。
前者左定不承认,但是现实里的人如果多想的话说不定就会这么认为。
杜预蹲着问他:“你还活着吗?“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还活着。
接着,他又说,只有他还活着。
杜预笑了,这个人可能本来就是来看他笑话的,他是和方扬一块的人,他是方扬的好朋友。他或许不是帮凶,可他是方扬的好朋友,方扬亲口说的发小,以后会一直玩的朋友。
方扬的人把他打了,杜预却能笑着问他:“你这人,你的意思,难不成其他人都死了?”
他又是怎么说的。
左定说:“是的,只有我活着。”
杜预本来已经不笑了,可听了这话,他却又笑了,而且伸出了手。
原本的记忆中应该没有伸出手的,应该没有杜预,原本的记忆应该是左定自己一个人回家,他本来就是一个人,本来就应该是一个人。
“还不起来吗?地上太脏了。“杜预说。
左定没有握住那只手,他本来是想握的,可他的手还在地上,他的手上既有污水,又有血块。
杜预的手真干净,就像是他的脸,很干净,那是清爽的帅气。
左定摁着地站了起来,用力过猛,他没有站稳,他本来要趔趄摔倒,可此时却有人又拉住了他。
他的手还是把那只干净的手弄脏了,脏水顺着这个人的手,沾湿弄脏了这人的卫衣袖口。
杜预的鞋子果然是白的,除了鞋底沾染上些许污点,其他地方都是白的。
当左定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甩出去的脏水,就滴在了杜预白色球鞋的表面上,灰黑的痕迹在杜预鞋子上十分明显。
左定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视力这么好过,他甚至能看到杜预鞋子那灰黑痕迹上的沙石粒。
沙石粒陷入球鞋网的沟壑里,灰色的污水把球鞋网那本是一个又一个雪白的方块沉浸。
玷/污。
左定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个词。
明明对不上,不应该用这个词的,这个词词义不对,而且用力过重。
可是简单的“弄脏“,意思却又浅了。
左定不喜欢这个词,他是很不喜欢这个词,可杜预偏生让他想到这个词。
在杜预面前,他总会变得很渺小,就比如说是现在,他都需要抬头去看杜预。
“你真让人烦。“左定盯着杜预明亮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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