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得倒没错,沈易安对这一片的山川了如指掌,现在不但知道这个禁制,更知道这禁制应是与之前某位殒身在水冘山中帝君有关,但……
沈易安光是听他一口一句“淮灵”,都感觉快要胃疼了。
“多谢小仙君费心,但我自己就能去得,你我还是就此别过吧。”
沈易安说着,便隐去了身形,重新化归风般的形态,飘到毕方鸟身边,对它说道:“劳烦你带路。”
毕方鸟又抖了一下,便立马用力扑扇起两只翅膀,像逃命一般,火急火燎地带着无形的风离开了。
只留下还没能欢喜多久的小凤凰,独自站在淮沧河畔,一直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再看不见任何影子,才慢慢低下了头。
“淮灵。”
少年叫了一声,想到这是他赋予给青年的名字,青年还接受了它,又忍不住开心了起来。
“淮灵”,纵使没有人回应,他仍是又叫了一声,像是要将这名字深深刻在心上一样。
沈易安随着毕方鸟到了天宫,在九霄大殿之上正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任玑帝君。
仙人有神力在身,有生之年都能保持着年轻模样,会呈现出这般苍老面容的,不是极少数有特殊喜好的,只怕就是寿数将尽了。
神仙虽然活得比凡人要久,但也是有时限的,就算没在渡劫中陨落,也总有一死的。
这倒算是死亡面前,仙凡平等了。
任玑帝君已不知活了多少年月,对死生之事倒也不避讳。
在沉默地审视了片刻走进殿中的青年后,他便笑着说道:“自我露出衰老之相,妖族便已蠢蠢欲动,我本还怕待我陨落之后,他们便会叛乱,为祸四方。却没想到,近些年来先有华衍仙君这凤凰后裔现世,又有了你这般的山川化灵,此真乃我天界之幸也。”
沈易安:……华衍现在还是个童工,我也是刚在仙界入职,就想着要压榨我们,这是什么黑心老板?!
更何况,他从十数万年后穿越而来,却从没听说妖族曾叛乱过。
不过,沈易安也知道现在不是反驳或质疑的时候,只装模作样地说了些“帝君谬赞”“帝君福泽绵长,寿域宏垠”之类的场面话,便等到了司命星君为他录仙籍。
这司命星君也是个妙人。
沈易安还是桃花簪子、沈上仙的时候,这人便是一副老态龙钟、命不久矣的样子,没想到,等沈易安回到了过去,成了山川化灵、淮灵仙君,这人看起来居然没有年轻多少岁。
要是旁人来看,都一不定敢赌他和任玑帝君到底谁能熬过对方。
但司命星君就硬生生地撑到了十数万年后,还能生龙活虎地见证他当初被问离仙君一脚踢下回仙台的历史时刻。
说不准,若是他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过回到十几万年后,而不是彻底陨落在了日后那场已经被注定的历劫中,到那个时候司命星君还活蹦乱跳着呢。
沈易安边想,边由着司命星君将一册空白的玉简在他面前摊开,又嘴唇轻动地默念了几句。
然而,他等了许久,那玉简上仍是空白一片。
司命星君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态度眼瞅着就变得比先前更是恭敬,笑着说道:“仙君实在法力高深,小仙这灵简在仙君面前连施展都施展不出来。还要有劳仙君回答小仙几个问题,我也好为仙君记录在册。”
司命星君这相当于是做着半个仙界片警的工作,结果被他的灵力搞垮了服务器,只能从自动录入转手动了。
沈易安便赶紧点了点头,客气地回答了司命星君几乎所有的问题,唯独剩下最后一个,“敢问仙君的真身为何?”,沈易安便有些犹豫了。
虽然,无论是小华衍还是任玑帝君,都说他乃是山川化灵而生,甚至连他自己都仿佛已和那片山水融为一体,但他总觉得,他还是数万年后水冘山上的那枚小簪子。
沈易安又迟疑了片刻,才对司命星君说道:“乃是水冘与淮沧,这一山一河。”
便由此记录在了仙籍玉简上,日后无论是谁谈论起淮灵帝君的身世,便都会说,那是万古山川开灵智所化的仙人。
唯有沈易安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在数年之后,待任玑帝君逝去,他被众仙推举成了下一任帝君那日,沈易安便在深夜偷偷地跑出天宫,去了回仙台,站在了比一人还高的印世镜前,静静地往里面望去。
那印在镜面上的,非山、非水,而是一支开着粉白花朵的桃花簪子。
果然,从来都不是沈易安是淮灵,而是淮灵是沈易安。
沈易安看着镜子叹了一口,刚想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帝君在印世镜里,会看到什么?”
平日里总是被他有意回避的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了回仙台,在他出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距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
现在再躲,就有点太刻意了,沈易安只能头也不回,看着镜中倒映出来的小凤凰,随口敷衍道:“东边的那片山河,你知道的。”
这话说完,沈易安便一愣。
十数万年后,在他初初化成人形那夜,长大后的华衍确认他不是淮灵,不就是因为这印世镜上映着的,不是山河,而是支桃花簪?
这还真是有因必有果,报应来了没处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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