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人心已开始燥热不安。
长欢阁里,尹长空独守了一夜空床。现在,他能看到的只是柳头枝踢断的一根肋骨,
“是真的断了,肺腑疼!”
林清泉笑而不语,且不论肋骨和肺腑有多大关系。椒图鬼伸了手掌过去想摸一摸,尹长空捂了个严实,独个儿愁肠百转,忽而又佯怒道,
“你们这些坏蛋,气坏了庄主大人,不知还有没有的早饭吃?”
“我的肚子喂酒就好,来来来,你们都来与我喝酒!”
林清泉说着,摇摇晃晃上前一步走,把一坛美酒“咚!”的置到了桌子中央。不待众人提碗舀酒,一声娇喝就传了进来,
“喝酒喝酒,你除了喝酒还知道些什么?”
唐水一手提了个包袱,一手挽着镜花,两人徐徐走了进来。林清泉背着身舀了酒灌下,又是笑而不言语。尹长空却是有些紧张得望了过去,犹豫着一张口,却被镜花笑着噎了回去。镜花接过唐水手里的包袱,放到尹长空怀里,抬眸浅笑,
“这里有几件新给你做的衣裳,还有些干粮和应急的药品,且都带着,就莫要再等了。路上一切小心些,想着早点回家来。”
“姐姐好好休养,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小侄儿了。”
两句三言,已是暖到了尹长空的心坎坎儿里。有家回,总是不错的。他也不再多言,望了长生阁一眼,正欲送镜花回去,却是被椒图鬼抢了先,宽大的黑袍障住了一扇门。尹长空苦笑,
“这人,怎的突然机灵了不少?”
“哎,痴傻得很,我看痴傻得很。”
林清泉晃了晃脑袋,看着尹长空笑得颇有些意味。尹长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避重就轻,调笑道,
“龙宫二殿下与你怎样?”
“嘿嘿,我们俩个现在好得要命!”
“要命?”
“要命!”
“你的命?”
“他的,当然是他的命!”
林清泉一本正经地瞪着眼睛又道,
“他喜欢的姑娘不要嫁他,你说要不要他的命?”
“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嘿,我给他想了个好办法呀!”
“不会太好……”
“好极了,好极了!我跟他说,大晚上的,你就知道闷头睡觉,鬼才要嫁你!”
林清泉眉飞色舞地说着说着,忽而还转了腔调,一本正经地说笑。尹长空扶额概叹,
“小树叉那本干坏事儿大全,一定是你送的?”
“以命相易,全靠这避火图压一压火气。”
唐水默默听着,道出了四字结语,
“臭不要脸!”
椒图鬼出去的时间并不短,常宁的眼睛完完全全长到了门框上,最后连屁股也长了上去,坐得针毡一般。将近午时,椒图鬼匆匆赶了回来,常宁的眼睛却是溢出愈发掩盖不住的焦虑,以致一切都与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出山庄的路走得都很安稳,安稳地不禁让尹长空捏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把冷汗。
冷汗蒸干,造起反来得是辘辘饥肠。
嗬,好大一碗阳春面!
又是明日楼,又是那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店小二。尹长空这一次看起来气派不少,而且有很多朋友,所以即便是有些不愉快的过往,他的脸色还是很好看,笑出了一脸褶子。姑娘两个点了些简单的菜品,林清泉摇起手中一把美人拈花扇,好不风流的高呼,酒!
不是一瓢,不是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上了整整一大缸。
尹长空坐在窗框上,一支腿垂到了窗外,嘴里叼了一根信手拈来的小树枝,芽叶鹅黄。他本是饿了个七荤八素,却也有三魂六魄叫人勾了去。说起来红云镇有一条沟通江南富庶地区的官道,尹长空北上也正是想走这条官道。这里平时迎来送往的军机事务不多,倒是有不少商队,又尤以过路商队占去大半。他们多是往来蜀中做些布面营生,也有一些下到西南藩国做玉石生意的,打尖儿住店来镇上的很多。这本不奇怪,奇怪的是人。尹长空咧嘴一笑,丢了只鞋下去,然后“哇呀!”一叫,屁股也丢下了楼去……
“哎呦!”
尹长空四仰八叉地跌下去,正掉到了一块牛皮上。这牛皮不大不小,刚好坐得下一个屁股,只是它本不是用来坐的,它是用来看的。就在刚才,它的四个角还让两对胖滚滚的手捏着。尹长空伸手揉了揉屁股,抬头又是咧嘴巴一笑,笑得好不谄媚,
“啊哈……几位老板运气啊,我观紫气东来……”
“混账!”
这人脾气好像出奇得大,肥头大耳下是紧绷的枣红色绸质长袍,映衬的面膛也一派红光,一张嘴倒是一口白牙,裹了白糯米的油炸开口笑一般无二。尹长空起身拍了拍土,神秘莫测地忽悠,
“老板不信?”
“哈哈,小哥儿坐了一屁股东来紫气,可见鸿运当头。”
这人脾气好像出奇得好。膀阔腰圆似冬瓜,顶着的脑袋也很有特色,滚落的冰糖葫芦好大一颗。这哥俩儿,着实是很有意思。尹长空捂住屁股,颇有些难为情地憨笑,
“我?哈哈哈哈哈哈……”
“多日不见,尹公子别来无恙啊?”
冰糖葫芦那个笑眯眯的,一脸温恭,尹长空肃然眯起了眼睛,笑不出来,
“大老爷,您还感认我?”
冰糖葫芦大老爷,早些日子做的可还是县令大老爷。
“认得,认得!尹公子那小媳妇儿生得很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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