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嵋躺在床上安静地听了一会,笑了。
激烈的争吵声与她一墙之隔。
二
世界上唯一能与印度火车盛况相媲美的,是中国的春运。
夏嵋缩在厕所边的小空地靠着自己的大箱子抱住书包,手肘贴着口袋以防手机掉落。各种行李与脏话从她身上腿上磨蹭碾压过去,车厢里闹哄哄的。即使将到达的是最后一站,最后的乘客们也在到站前拖着行李拼了命地往门口挤,似乎晚了一步就将永远地被困在车上。夏嵋烦躁地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突然觉得他们可憎起来。但现在总比中途停靠站的情况好,那时车内的人挤破脑袋要下去,车外的人用尽蛮力要挤上来,男女之间该有的间隔成了负数,夏嵋被挤在过道中间,左边吼右边骂。
这时间这地点,要得到别人的帮助简直痴心妄想。
陈淇奥和她说,自私的人才能在这种环境下过得舒服些。
夏嵋想,也许回老家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太突然,以至于她只能在火车上站十多个小时,即使陈淇奥一直和她聊天,她也感到身心俱疲。
站到精神恍惚时,突然不那么在意自己那些情情爱爱了。那时夏嵋低头看着手机笑,默默压下和陈淇奥提分手的想法。
不能总是这样任性啊。就算一开始的决定是错的,但自己选的路爬也要爬完。
做好人总是艰难的,想给别人支持与安慰往往得赔上自己。
夏嵋蜷缩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屋外狗吠鸡叫,浓浓的乡土气息。她叹一口气,闭上眼跳入睡眠的沼泽。
陈淇奥说的没错。
三
"嵋嵋姐呢?"
"喏,床上。"
"就是那一坨啊?怎么还在睡?"
夏嵋勉强掀开一条眼缝,于一片昏暗中瞧见了一顶黑帽子,再往下一些是窝在颈边的卷发。
"清清?"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诶,嵋嵋姐你醒了?"
扭一扭头再看看,衣柜前有一个人影,一头及腰长发,发尾被染成了紫色。身边还粘着一个小孩儿。
"嗯。小姨到了啊,好快。"
夏嵋缩进被子里,想伸直身体却被寒冷逼回。
她明明记得二姨的女儿清清是长直发,脸尖尖的,也不大爱打扮,这会怎么全变了?
"你读几年级啦?"夏嵋露出眼看着清清收拾隔壁床,那是已故外婆的老木床,还有用来挂蚊帐窗帘的木架。此时床尾挂满了衣服,床顶的架子上斜放着一卷沾满灰垢的凉席。
"高一。"
原来已经三四年没回来了。
清清麻利地收拾好了衣服,凑到夏嵋眼前,带着些许打量的意味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快起来,我妈妈已经做好饭了。"
夏嵋又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在枕边摸到手机,看了看天气栏,沉默着缓缓呼出热气,而后给陈淇奥发消息。
"我醒了。好冷好冷,想回去了。后悔哦。"
那个人在的地方,也好冷。有没有穿足衣服呢?今天有好好吃饭么?
有人陪着那个人吗?就像,陈淇奥陪着自己这样。
夏嵋呼吸一滞,扔开了手机。
她不应该再想这些的。
四
第三天了,夏嵋还是没有见到小姨夫。
夏嵋坐在房间里发呆,手机摆在腿上,腿下压着冰凉的双手。透过窗可以看见小姨正在和村里的阿姨们打牌,笑得眉飞色舞,她的手机在夏嵋身边充电,所以来电铃声响起时,夏嵋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发现是那个叔叔打来的电话。
夏嵋拿着手机去找小姨,手机屏幕对地。小姨问她是谁打来的,她没回答。小姨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愣了愣,脸上的色彩斑驳跌落,像一张被雨淋湿又被暴晒后的油彩面具。她起身走向了屋后的田里,花儿一边大喊着妈妈一边向田里蹦去。零星几株油菜花被小孩撞得摇摇晃晃。
夏嵋在暑假时见过那位叔叔,虽然是做生意的,却一副乡下老实人的模样。他喜欢小姨,于是爱屋及乌地对夏嵋也好。在饭店时,夏嵋不小心瞧见了他俩亲密的模样,像一对真正的恋人。夏嵋平静地看着,那一瞬间突然想不明白小姨到底是怎样的人。她的目光像是烧红了的铁,烫得小姨马上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只晓得尴尬地对着夏嵋笑。
那个男人不知所以,还以为小姨只是害羞。
夏嵋忍不住想,如果他知道小姨没结婚会怎么样?恼羞成怒?黯然神伤?还是不离不弃?
老实人挖我们家祖坟了么?
小姨一开始就不该和公司说自己是离异的女人,要维持一个谎言就得撒更多的谎。
大家总是在扣错了第一粒扣子后坚持不懈地扣错所有扣子,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上大街。
夏嵋要让小姨修正所有错误。
五
"嵋嵋姐,你谈过恋爱么?"清清侧卧着对夏嵋耳语。
"没……不,有过……吧。"夏嵋把手机拿进被窝里,下一瞬手机屏幕上布满水雾。
"很多次么?"
"就一两次吧……"
"现在有男朋友么?"清清激动地凑近几分。
夏嵋握紧手机,将头埋进被子中。
"没有。"
手机突然亮起,照亮了夏嵋的脸。陈淇奥发来了消息。
"那,嵋嵋姐你的初恋是个什么样的人?"清清抓住夏嵋的胳膊摇了摇。
"很好的人。"
"长得好看么?"
"不好看。"
陈淇奥挺好看的,很多女孩都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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