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结啊,问题是怎么结。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七十平,郊区,不算老破小但也不是什么好房子,结了婚就得考虑孩子的问题,得有学区吧?
她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烦躁地摆了两下,说,行行行闭嘴吧你,让你挣钱你大嘴一咧就会打游戏,跟你说结婚你倒是一二三四拎得清清楚楚。
我低头吃饭,自觉理亏,不去惹她。
她说,那你今年不去我们家过年?
我又沉默。
她放下筷子,不可置信地问,每年都去,今年突然就不去了?你让我爸妈怎么想?
我说,都行啊,去也行。
她说,要不你把这房子卖了,我家也出点钱,换个市区学区房首付,然后一起还。
我说,行啊,你不怕还房贷日子过得惨就行。
陈晚往后一躺,瘫在椅子上,好像我这简单的一句话击垮了她。过了一会儿,她扔下筷子,拎起包,说,我回家了,既然一时半会儿你也没有结婚的意思,我天天跟你住一起也不叫事儿。
我说,我送你。
滚,我打车,你吃你的饭。
她经常一吵架就回家,因为没结婚,所以其实没吵架也经常回家,我从不阻拦,也没有理由阻拦。吃完饭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洗了个澡,热水从花洒上喷落的时候,我目光一直在巡视着这个狭小的洗浴间,架子上五颜六色的瓶子,分得整整齐齐的毛巾,还有小兔子拖鞋。洗完澡我用小奶牛浴巾擦干净,身体上一股清香。这他妈就是个女人的家,啥都是她喜欢的东西。我突然非常难过地意识到这件事。
我曾经觉得很不公平,我说,凭什么家里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颜色、造型?
她说,你也可以用你喜欢的啊,我又没有阻止你。你喜欢什么?
我被她突然问懵了,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你喜欢的”。
那晚我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想,我喜欢什么?对,我喜欢NBA,我可以在家里放很多NBA的摆件,或者在墙上挂一些球衣。我立刻打通了陈晚的电话,我说,我要在墙上挂紫金球衣!我要买一个玻璃柜,把我珍藏的篮球鞋展览起来!
万万没想到,她非常平静地说,好啊,我又没拦着你。
是哦。我很失落,我意识到她从来就没有拦过我,只是我自己从来就没想到过,我还可以这样做。我泄了气,又不想挂球衣了。
我抱着电话,在床上翻滚了两圈,说,我想你了,你在家干啥呢?
陈晚说,扎你呢。我买了个恶毒娃娃,在上面写你名字,你一惹我不高兴,我就拿出来扎。
我立刻脑补了那个画面,竟然觉得有些真实。蛇蝎心肠,坏女人,折磨我那么多年,从来不关心我,她指定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恶狠狠地说,坏女人,以后别想我抱着你睡。
她说,活活把你美死得了,我还抱着你睡,滚!
挂了电话,我把头重重地砸在枕头上,陷入了纠结。
像我这般的双子座男人,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能入眠的夜晚。脑子里嗡嗡的声音慢慢沉寂,很多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然后最终定格她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某个瞬间。那时候我刚下班,正在做表格,她躺在床上,玩手机,很专心,指甲哒哒哒地敲在屏幕上。我说,我马上趁你睡觉把你的鸡爪都给你剪了,你真不怕把屏幕敲坏了?
她不说话,哒哒哒哒,然后停下来,把手机靠在耳朵上,听了一条语音,哈哈哈大笑,又哒哒哒开始敲,敲完问我,你知道我最想成为谁吗?
我停下手里的工作,认真地想,但始终无法理解她是从什么维度问出这个问题,或者说是以什么为出发点来问出这个问题的,她指的是最想成为哪个漂亮明星,还是很严肃地告诉我她最想成为她的某某同事因为她活得没那么累。我说,你说说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手里还在敲,说,我最想成为铁扇公主!她停顿了一下,以为我会问为什么,但我没有,她接着说,因为铁扇公主的老公是真的牛!说完把手机放在肚皮上,开始笑,笑得胸部一颤一颤的。
我想到那个一颤一颤的胸部,不再纠结,决定起床去找陈晚。她家离我家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她家小区的保安认识我,但是此人并不地道,每次给一根烟才肯放行。我到她家楼下,很轻车熟路,在一起快十年了,在她家楼下把她哄下来,然后哄着跟我回家这种事基本上每个月都有发生。
发了几条微信,没回。我把车停好,座椅放下来,熄火,躺在车里,电台里的主持人在翻唱一首无名的老歌:“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是不是你偶尔会想起我,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我等了一会儿,终于打了陈晚的电话,接通了。我说,晚晚,我错了。
她说,你又错了?
我说,这次我真错了,我在楼下呢,我买了一后备厢的玫瑰,还有彩色的灯,很浪漫,你下来看看。
她说,你要是有一天真舍得浪漫一回我也算服你,回回都过嘴瘾。
我说,你先下来。
她说,睡了。
我说,你下来。
她说,滚。
我说,来劲了?真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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