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太子去了,那皇后……不。皇后便不应该迁怒于她。再说,她父亲官至大司农,向来为文相国一党。平日里她面子功夫做得足,心里知晓皇后向来视曹品道为心头大患,她自然也未曾给曹品道好脸色,偏偏如今碰上这种事情,可叫她如何是好?
半日后,酒醒梦断,圣上方知,未作表情,把玩着手上中常侍献上的玲珑晓月杯,爱不释手。片刻后,连声叹气,最终竟放声大哭,吓得梨园里里外外人皆是下跪,尤以齐昭仪最是提心吊胆,如今窝在龙怀中,心不忧龙颜不悦,却时时打量圣上握着香肩的手,只怕圣上随时能把她脖子扭断。
耳边吹来热气,齐昭仪不敢妄动,只哭得梨花带雨,缩肩于圣上怀中,听圣上撕肝裂胆般唱道:
酒醒,梦断,魂游,人暂。
这八个字可谓字字诛心,齐昭仪咬牙切齿,面上却装得悲悲戚戚,声咽气堵道:“圣上须要保重龙体!”
曹品道跪于地,垂头于膝道:“圣上,请早做决断!”
此话刚出,竟有一宫女闯入,曹品道回头定睛一看,便认出此乃皇后身边的红人朝霞。
这朝霞鼻泗横流,惊慌失措,见此人这番姿态,曹品道又垂下头,不再动。
“圣……圣上。”朝霞见圣上怀中抱着近来极为得宠的齐昭仪,自是心灰意冷,更是一副绝望的神态,万念俱灰大哭道:“皇后得知皇太子薨了,也……”话到此处,朝霞竟不忍说下去,只狠狠瞪着齐昭仪,最后生生哭死过去。
圣上仿佛泄了气,手中玉杯直直地往地面坠去,随着玉杯破碎声,圣上竟直直向前,扶趴于案,两眼昏黄,面容惨淡。
“皇后!”齐昭仪背后生寒,自圣上怀中挣出跪倒在地上,以帕掩面,泣不成声:“敏儿恨不得与您断绝!”语罢,又回头,见圣上瘫于案前,连忙又爬着上去一把抱住圣上,哪料竟被其一把推了出去。
恰在此时,曹品道扫了一眼齐昭仪,从容不迫道:“圣上还望保重龙体。”
圣上未作言语,只看了一眼曹品道,可曹品道此时垂头,看不清其人脸上作何表情。遂闭眼,当时无人喧哗,只过片刻,忽道:“通远。”
圣上此言一出,齐昭仪模样落魄,两眼通红,双目瞪大,转目于曹品道。
“臣在。”曹品道未作犹豫,乃稽首礼。
圣上方才的悲伤情绪霎那全无,此时语气平淡,道:“就说皇太子因疾溘逝,皇后悲不自胜,薨。”
齐昭仪忽地抬头,随机却又落头,不敢大气出声,一双明亮的眼珠子转着,心里想起了她父亲曾告知她的话,不禁心生悲凉。
如今太子皇后双双陨落,怕是这燕国的天要变了。而皇上此时此举,能瞒得过燕国百姓,却定然瞒不过文相国。此仇不报,非文相是也,而文相若是真要开刀,拿她来熄火,这可了得?
可皇后,皇后是真的去了?要知众皇子中另有一位嫡子,三皇子尚在,皇后可甘心去了?
“圣上,百官……”曹品道抬头淡然道,不言文相,只谈百官,见圣上面色不悦,无心再听,随即又低头道:“圣上,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依尔所见,此事该当如何?”圣上哑声道。
曹品道稍顿片刻,随即道:“臣以为,封锁消息,择期告之天下。”
圣上点头应允,道:“此事予曹卿去办,寡人累了,你下去吧。”
太子一去,众皇子野心勃勃,唯有青宫掩泣,元圃酸心。这消息到底是兜不住,不过半日,朝廷级别高的臣子便已得知,事情自然也传到了文相国耳里,当日,文相国便派人前去宫中托信,可此信迟迟未到,后再传,宫中回讯,乃说皇后因太子殿下去了,悲伤过度,久郁成疾,不愿见人。
便是后来文相国求见圣上,圣上见倒是见了,又派人前去皇后宫中传讯,皇后宫中倒是来了人,乃是皇后身边侍者晚霞,晚霞回话,只道皇后久病,不便见人。
文相国虽起疑心,暗地中派人去打探虚实,派出去的人倒是回来了,但却说皇后着实病着,那名叫朝霞的侍女日夜尽心服侍,未曾离去。
文相国戒心仍存,问道:“可在皇后宫内遇上什么生面孔?”
黑衣人只道:“未曾,属下处处小心,不敢留下蛛丝马迹,至于那位大长秋,乃曹品道义父,属下不敢打草惊蛇。”事情来得蹊跷,就连其本人一个下属也难免生奇。其自小在相国府中,一直为相国所培养,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人,而皇太子虽说身体并非强健,但无大疾,怎会重疾致死?
可皇太子又是如何去的?
宫里倒是隐隐有信,传皇太子血谏。
仔细看来,并无必要,如今圣上糊涂,只要太子安守本分,老老实实,这皇位迟早归其,又何必为了眼前之事,从而丢了性命?
而当日太子妃许氏流产无子,早早西去,唯妾有一女,如今……
想来这一次文相国栽在了那人手里,本想着太子已定,长久安逸,这倒让人忘了那老匹夫还留有一手。
文相国本该恼羞成怒,可如今看来,这文相国……
黑衣人猜不透文相国的心思。
文相国点头,似是将这事放下,屋内踱了几步,背在身后的手渐渐垂在身体一侧,望着屋内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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