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纵火。”
白乐放下手中的飞页，抬头看向挂在玄关那根临时健身杆上的柯耀阳：“……你能不能把两只脚放在地板上。”
柯耀阳跳下来，挑眉道：“不能。”
“……”
白乐看着他和地板紧紧相贴的脚。
柯耀阳低头看着自己和地板紧紧相贴的脚。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一阵静默，又不约而同地同时转移话题。柯耀阳一边念着：“你要喝水吗？”一边转身就往饮水机的方向走，白乐草草“嗯”了一声，拎起飞页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唐心’死于纵火，这是目前所有出场人物中第一个明确死亡的人。按照我们方才推断的线索来看，持续前行的列车和无从知晓的目的地可以代指‘通往黄泉’，被推开的写着‘23号绿洲乐园’的车厢可以算是在暗示所有人和这所孤儿院有关，不断提到的火车压轨声和过隧道的轰鸣声可以引申为嘈杂的环境音，我是说，这个剧本写得可能是一个人的梦。”
柯耀阳回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人在做梦的时候并不是处于对外界无法感知的封闭状态，大多数时候潜意识还是能捕捉到到外界信息的，所以这个剧本在我主观上看来就像是一个梦，也许是作者的、也许是‘李伟平’的，我不清楚，但这种‘朦胧感’让我觉得不大对劲。”
“扯远了，”白乐笑了一下，“总之，‘唐心’死于纵火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按照推理小说的一般逻辑逻辑来考虑，这场火灾可能就发生在‘23号绿洲乐园’里，并且纵火犯是当场八人之一。”
柯耀阳端着两杯水，路过桌边时瞟了一眼翻开的飞页：“嗯，所以那个纵火犯也死了？”
“我不知道，”白乐垂眸摇了摇头，“一部成型的剧本中，编剧写下的每一行文字都应该为其想要传达的‘精神内核’服务，然而我之前草草地浏览过一遍这个剧本，实在没看懂编剧想要表达什么。”
柯耀阳在他身边坐下，偏头去看他手中的飞页：“‘等待戈多’？”
“不是，”白乐皱着眉，“应该还有什么，我觉得这本飞页中应该还藏着什么。”
……
【
“是纵火吗？”慕辰打断了李伟平和唐心的交谈。
他坐在两侧软卧中间的过道里，盘腿倚着身后的门板，抬起头时只能看清上铺的床板，根本无法看到支支吾吾的唐心。
唐小姑娘却被他吓了一跳，裹着毯子又缩回了阴影里，留下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李伟平。
李伟平拧着眉，不大赞同地看向慕辰。
“是纵火吗？”慕辰再度问道，“你看到了那个纵火犯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轻，平铺直叙不带半分感情，李伟平却听得直皱眉，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言语。
然而在他那句“慕辰”吐出口之前，唐心已经开口了。
她将头埋在双膝间，怯生生地呢喃着：“看到了。”
“是谁？”/“慕辰！”李伟平扬声道，“她只是个孩子！”
“是她，”唐心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对面上铺的女人，“是周小楠。”
她的声音低如蚊蚋，脱口而出的瞬间便被周小楠骤然拔高的声线吞得一干二净。衣着得体的女人腰背绷得笔直，挂着一串佛珠的左手猛地一拍床铺，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抻着脖子，叫嚷着唐心：“血口喷人！”
她说：“如果你真的是园里的学生，为什么我根本不记得你的样子。我是园长，我难道还会毁了自己的家吗？！”
慕辰偏头看了她一眼，将目光挪回唐心所在的那张床板上。
“还有别人看见了吗？”他问道。
火车钻进一段漆黑的隧道，节奏的压轨声撞击着慕辰的胸腔。他听到黑暗中有人压着声音发出细碎的呜咽，却很难判断这道声音是否属于唐心。
他只能安静地坐着，仰头注视着黑暗中微微摇晃的床板，直到那段哭声平息下来，嘈杂的轰鸣声中响起少女的呢喃。
她说“有的，韩靖宇和我一起看见了。”
她说：“我们隔着门缝，看见小楠老师点燃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
慕辰不说话了。
起初黎景仟还以为是台词出了什么问题，后来才发现他只是盯着飞页上的文字发呆而已，一双眸子飘忽着落在面前的白纸黑字上，哪怕被盯了两分钟也没有任何反应。
黎景仟犹豫了一下，在“是否应该出声打扰对方”这个问题上迟疑不定，几次张开嘴又犹豫着闭上，直到慕辰自己回过神来，才嗫嚅道：“要休息一会吗？”
“什么？”慕辰的目光中充满茫然。
“要休息一会吗？”黎景仟重复道，“你好像累了，嗯，我们可以削个苹果。”
“你要吃苹果吗？”慕辰腾地一下战起来，膝盖撞得茶几发出一声闷响。
“不是！”黎景仟慌忙阻止，“我就是觉得你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再继续。”
他边说边在心里吐槽这是什么小学生对话，视线瞟到慕辰脖子上挂着的那条围巾，脑袋里准备好的台词却又打了结，纠缠在一起搅成一团浆糊。
慕辰还保持着站起来的姿势，视线飘忽着浮在黎景仟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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