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打量着自己盘踞已久的巢穴。一天又一天，每一天的生活好像都是重复的，单调且无聊。它身后那条滑腻的蛇尾在草堆上扫来扫去，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于是它头也不回，蛇尾悄无声息地探过去，然后绕圈再收紧——“老鼠。”它喃喃自语，一边各三只的两排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误入巢穴的老鼠，尾尖越收越紧。
老鼠的个头挺大，想必是每天翻找吃了不少好东西，皮毛光滑。可惜它的好日子到了头，皮毛下 的肉和最里面的脏器都被挤压着，全都不讲规则道理地撞在了一起。然后是眼珠，眼珠子里密布的血管被外力阻拦，血液停留在越来越小的空间里，仿佛下一秒那两颗眼珠就会爆出来似的。
“死了？没意思。”它冷笑着松开了尾巴，细细长长属于禽类特有的脚撑起了身体。它朝着巢穴外走去，其中一只脚踩在了已经失去的老鼠尸体上，尖尖的指甲可能戳破了没有生命的身体，黏上了血液和别的什么，但它并不在意，一边抖动着背上的翅膀一边走到了巢穴外。
近来它时常被一个声音吵醒，那个声音总是在耳边嗡嗡嗡地说着什么，可每当它静下来，那声音又突然不见了。
声音的主人不知是谁，听来十分陌生。但那声音蛊惑力十足，像是能迷惑人的妖物似的，怂恿它走出去看看。出去？去哪里？谷外面吗？它可没有想好。虽然人类社会对它们来说充满了诱惑，但要走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出去吧。”
“出去吧。”
“出去吧。”
那声音又出现了，躁动着血脉，把无形的声音化成了一把顶在身后的刀——可能只有一直向前才能活下去。
它站在巢穴入口没有动，毛羽鳞片被阳光照耀的感觉有那么些陌生。
谷的边界究竟在何处呢？那些挤破脑袋都想走出去的精怪还好吗？是变得更加强大还是像石子投入大海没有踪影。它的眼睛眯起来，循着它以为的声音来源踏出了自己的那片领地。其实它的领地意识并没有那么强，偶然发生的意外闯入和打扰它都能容忍，可现在它的想法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翼下生起了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可以借力的风，而那声音也混在风里，引领它继续向前。
这是一从破败的灌木，藏在成林的高大的乔木后显得并不起眼。
它的脚掌踩上干枯的树枝，发出的碎裂声惊起了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接二连三谱出了紧张的前奏。它不自觉地开始和那声音对话——“是这里吗？就是这里吗？”当它还在空中振翅飞翔时就发现了地面的怪异，地上的某个地方似乎缺失了那一层灵力的限制，看起来灰扑扑的。
“出去吧。”
“出去吧。”
“出去吧。”
那声音还是如此回答，只是语气加速后声音变尖锐了许多。
有力的翅膀挥开了遮挡的树枝树杈，然后它看到了那个缺口。
*
平安夜和圣诞节带来的快乐很短暂，而元旦节的假期过后期末考试也正在来的路上了。早自习期间的教室读书声朗朗，中英文混合着，时高时低。
前不久班里调整了一次座位，高翰坐到了陆䖝二后面。此刻他借着朗读声的遮掩，迅速往嘴里塞了个包子，嘴巴随意咀嚼几次便囫囵咽下。可惜包子并不如牛奶或是粥米般好吞咽，必须得到水的配合，只是高翰没来得及摸到水杯就先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巨大的打嗝声。这一声洪亮且干脆利落，直接盖过了其余几十人整齐的声音，于是就连老师都无法控制这荒唐的局面，甚至跟着学生一起笑成一团。
高翰羞的满脸通红，接过同桌递来的纸巾捂住了嘴巴。然而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膈肌不由自主地收缩、痉挛，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奇怪声响。
“高翰，你怎么回事？”老师脸上的笑意淡去，放下课本后走到了他身边，“要不要去看医生。”
高翰先是摆了摆手：“呃——我、我就是——呃。”根本解释不清楚。
老师关切地拍拍高翰的背，然后就近点了陆䖝二的名字，让他陪着高翰一起去一趟校医室。
“一、一会儿——呃——一会儿就能好。”高翰走在陆䖝二旁边，每次打嗝的时候都很自觉地拿纸捂嘴，只是手上动作追不上身体本能反应，于是显得又可怜又滑稽。
陆䖝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高翰的背，突然想到针对这种打嗝打的止不住的情况好像可以采用惊吓法，他拿定了主意，在走到下一层楼梯转角的时候故意落下了两步，然后伸出手护在高翰身体两侧，同时还弯了膝盖顶向高翰的膝盖窝——高翰是吓到了没错，但受到惊吓并没有阻止膈肌的活跃，反而使打嗝的频率变得更高了。
高翰自己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双手撑在膝盖上缓了一会儿。
“没用啊。”陆䖝二皱眉，看来那些土办法不能全信。他伸手扶起高翰，“走吧，我们还是去找医生看看。”
高翰顺从地跟着陆䖝二走，一出教学楼就迅速地拉起外套的帽子戴在头上。
陆䖝二转头看了一眼，说道：“是得挡挡风，要是胃里进了风你会更难受。”
高翰连连点头：“知、知道——呃——了，但是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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