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回答。
逐虹回道,“去年八月末九月初。”
正是伏城大婚之后。
父王叹。
“你先下去吧。”
逐虹退下。
房中,寂静无声。
这一刹,曾经如山如天的父王,一瞬似乎成为一个垂暮老人,苍老不已。
他痛心的同我说,“两意,你母妃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连你也失去。”
这是第一次,听父王以这样的口吻,恳切我,甚至于,近乎哀求。
也是第一次,自母妃离世之后,听到父王再提起。
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我默了瞬,问,“父王,你真的爱过母妃吗?”
父王神情微动,站起来背过了身,良久,才终于愿意开口。
“两意,我知道,自知道盛相欢的来历之后,你一直怨我。自你母妃离世之后,我也甚少来看你,你对父王,怕是早已失望透顶。”
他转身,深深的看我,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那般。
“你知不知道,你的性子,跟我们两个,谁也不像。可偏偏,你的脸,同你母妃,最为相似。”
“盛相欢是我年少气盛时的错,我此生,爱过的亦只有你母妃一人。”
父王苦笑一声。
“可那么多年轻有为的男子,你为何偏偏执着于一人?竟能一蹶不振消瘦至此。”
我的眼睫微颤。
“原本,想瞒你一生。父王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相夫教子,平安喜乐就足够。”
他缓缓摇头,“可是你却成了这副模样,你母妃看到,该多恨我。”
这是第一次,我费尽心思寻求的事实,离我这般近。也是母妃去世后,父王第一次同我交心。
他看起来,脆弱不堪。
我忍不住轻轻唤他,“父王。”
伏屠将军的确是死于天家之手,亦是我们盛府同皇叔一道安排的局。
可那却是因为,伏屠已经暗降于邻国凌夏,即将拱手送出三座城池。
父王最后一次见到伏屠,是在元宵会上。
那时,伏屠之计,早已被截。可是多年好友,父王着实不忍心。费力劝阻之后,二人终是不欢而散。
再接着,就是伏屠死于战场上。
“这不可能!”我打断道。
我不信,伏屠这样一个忠心报国的顶天立地的男子,能有什么利益诱惑他卖国?
父王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们二人,相识于战场之上,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
伏屠年轻时,曾经差点死于一场战役中。
只是差点。
他于战场上失踪,四个月后,又重新出现。
没人知道,那四个月里,伏屠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自他回来之后,遇神杀神,魔挡杀魔。成为了战场上,嗜血到人人闻而畏之的存在。
饶是他的挚友盛亦亭,也只是知道,伏屠被凌夏一女子所救。
至于剩下的故事,只有伏屠和那女子知道了。
不对,应该说,只有伏屠知道。
因为,那名女子,已经死了。
“后来呢?”我急切的问。
没有后来了。后来,伏屠战绩显赫,一路成为了大将军,回京城,娶了自幼跟随他的巾帼女子,二人育下一子,名为伏城。
元宵之夜,多年旧友,差点反目成仇。
盛亦亭不知道为何伏屠突然如此坚决的要背叛这个他守护了一生的国家。
只是那一夜,二人分道扬镳之际——
伏屠似有预感的一般,取下腰间一个物什,给了盛亦亭。
最后一句话是,“若我战亡,将它同我合葬在一起。”
那是一个姑娘的发带,已经陈旧不已,却仍可以看出保存它的主人多么妥帖。
……
戎马一生的将军,终究敌不过来自背后的箭。
天下都知,将军战死,青史留名。
然而,伏屠叛国,理应诛下九族。
皇上念其旧情,又未铸大错,没有通告天下。只是悄悄让人解决伏屠一脉。
祁王盛亦亭唏嘘不已,恳请留下伏家独子,自己代为监视,绝不让其知晓旧事。
圣上应允,要求伏城终其一生,做个闲人,且不能有后。
谁知,伏城一朝化名夺取功名。
其殿试文惊四座。
明经擢秀,光朝振野,是个难得的荆山之玉。
可伏城,只能注定赋闲一生。
盛王找到圣上,问,若是能让伏城为天家所用,是否可青云直上,让他抒发鸿鹄之志?
答案是,可。
……
父王看着我,有着一言难尽的苦衷和复杂之意,“两意,父王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意?”
“可是伏城,注定不能是你的真命之子。”
“你要嫁给一个满心是你的人,你们会阖家圆满,生子育儿,和乐一生。”
我缓缓闭眼,泪水悄然划过。
伏城,你我余生,各自安好。
“父王,我不任性了。你替我安排吧。不过在我出嫁之前,我想先将逐虹嫁人。”
自古以来,没有丫鬟比小姐先嫁出去的规矩,何况,还是我自幼跟随的大丫鬟。
尽管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离谱,但这却是我最后一个愿望。
此后余生,再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逐虹,一定要和心爱之人白首,替我幸福。
父王长叹一声,随了我意。
“好。”
……
自心头所有的困惑移开之后,四月初左右,我身体大好,已可以如常活动了。
我和傅中衍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与此同时,逐虹的婚期吉日,在二月之后,六月末。
我暗搓搓激动的给逐虹操办婚事,这感觉,就跟嫁女儿似的(说的好像我有女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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