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能知道埃莉诺和他不一样。
她的研究似乎并不那么顺利,埃莉诺说这是常态,他们的工作本来就不可能一帆风顺,每一步都是前人没有走过的路,甚至经常是错误的路,自然不可能轻松。
有一瞬间他有种被戳中痛脚的愤怒,他想对着埃莉诺大吼,只有她的工作沉重艰难吗?他也想和她一样成为科学家啊?可他没!有!那!个!能!力!
……那样埃莉诺只会惊诧地看着他,说现在开始也不算晚啊,如果他渴望他只要学习就够了,门槛其实没有那么高,之类的。
但是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提,而是轻声表示对埃莉诺的羡慕和同情,然后继续聊下去。
不一样的。
再后来,埃莉诺恋爱了。
对方是实验室的负责人,埃莉诺叫他西蒙,他一眼就知道埃莉诺是真的爱着对方,这和她一直以来对他好不一样,她是喜欢他的,但那不是爱情意义上的喜欢。他一直知道。
他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埃莉诺适合一个理解她的人,除了想起这件事就会呼吸不畅心口发紧以外,一切都还好。
之后的几年,埃莉诺和他见面的次数变少了,但是她有空还是会尽可能和他聊聊天,播报实验进度。她告诉他近几年全球范围内时不时会有小地点的大幅度能量波动,而这种能量潮汐对他们的实验影响很大,所以他们不得不全球各地飞追逐潮汐,时差倒得她想崩溃。
剩下的东西在保密协议里,所以埃莉诺只和他抱怨能量潮汐,而不提及她具体在研究什么,而他在埃莉诺恋爱后便不再想知道这些。
知道又有什么意义?他不想再参与她的生活。
但是埃莉诺不这么觉得,她似乎认为他已经完全放下了,于是经常邀请他到她在纽约的住处聚会,也因此,他见到了西蒙。
平心而论,西蒙并不算帅气,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睛是偏灰的绿色,有点阴郁,笑起来时一侧嘴角上扬,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但是埃莉诺爱他。
他端着高脚杯,站在客厅角落看着埃莉诺忙前忙后,和朋友们谈笑风生,西蒙和他一样生人勿近地站在角落,以一种冷淡的评估眼神打量着客人们。他们短暂地对上视线,随后西蒙微微皱起眉。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先移开视线的意思,依旧那样、带着点挑衅和怨气地望着西蒙。
直到埃莉诺打断了他们的眼神交锋。
她走到西蒙身边,轻声问他什么,当她抬起头,目光和西蒙交汇时,彼此眼尾都蔓延开温柔笑意。
他则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啜了口香槟,回想着,于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嫉妒了起来。
但是一切都已经是事实了。
再之后,埃莉诺去了内华达州,他们有好几年不再见面,但埃莉诺还是经常和他聊天,和他聊些研究过程中的趣事,诸如研究基地离拉斯维加斯不远,总有几个人跃跃欲试想要偷偷去那座城市玩玩然后被西蒙逮到,内华达州的能量潮汐越来越稳定,总让人觉得用什么东西会不会从那里出来。
而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觉得坐办公室也没什么不好,也开始承认自己的确没有能力,但这不妨碍他在普通人的领域继续努力。
他打算放下埃莉诺,将她和堪萨斯的夏天一起妥帖收藏起来,深埋在记忆的角落,然后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直到西蒙约他见面。
他拒绝了。
然而对方没有放弃,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时他接受了。
地点是埃莉诺和西蒙在纽约同居的住所,似乎西蒙来纽约处理事务,顺便约他见面,他斟酌了很久合适的装束,拿不准该正式些还是休闲些。
他猜想着对方邀约的理由。是他看出了什么?是示威还是长谈?埃莉诺知道吗?还是她就在场?
……不过都无所谓了,他已经决定放下了。
于是不久后,他在他们的家中对着西蒙道谢,接过递给他的苦艾酒,拿在手里,一边慢慢地喝着,一边盘算着该怎么开口。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邀请我的理由。”他说。
西蒙倚着料理台,双手撑在台面上,沉默地看着他,浅浅盛了个杯底的威士忌放在手边,没有喝下去的意思。
他只得继续绞尽脑汁。职场生涯磨砺出的语言技巧在此刻消失殆尽,他想让西蒙感到舒服点,他很抱歉打扰了他们的生活,他没有在他们背后阴魂不散的意思——
可总有那么点,几乎只是毫末的恶意,叫嚣着,在心脏上灼烧出漆黑的伤痕。
他妈的他不想对西蒙认输!唯独他!他不想跪在他脚边摇尾巴!他就是爱埃莉诺!如果西蒙敢对埃莉诺不好他就会挤上来!你给我听好了!我会一直看着你!
“实际上,你不需要对我怀抱敌意……”
……最终他还是把那些低劣恶毒的想法藏起来,机械地说着客套的话语,连他自己都觉得油滑而毫无诚意。
西蒙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喜欢你看埃莉诺的眼神。”他说,“所以别让我再看见你。”
一如既往地傲慢狂妄、颐指气使、目中无人。
有一瞬间,他的手剧烈地痉挛起来,几乎要握不住玻璃杯,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他嘴唇颤抖着,他下意识地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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