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两名侍女依然静静侍立着,叶景毫不避讳,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们,直看得她们浑身不自在。
“我说两位姑娘,你们杵在这里,这是要和我抢饭碗呀?”片刻之后,叶景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叶景体内狼族的血脉让他天生就拥有某种震慑力,尤其当他面上无甚表情的时候,看上去会让人心里莫名其妙地发毛。两名侍女低垂着头,也不敢去看他,细细道:“奴婢不知大人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这里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叶景也不想吓着她们,声音不大。
“可是朱管事要我们侍侯……”
叶景打断她们道:“这样,你们到院门口去,我家公子若有事,我就去唤你们,如何?”
“可是、可是……”两名侍女面面相觑,仍在犹豫之中。
“还不去!”叶景终于耐心用尽,提高嗓音,重重喝了一声。
两名侍女立时脚不沾地地跑了。
晔云起在屋内听见声音,推窗探头出来,正看见两名侍女的背影,笑问道:“你吓唬她们作甚?”
叶景无奈地看向他:“公子,你还笑得出来?咱们就差脖子上被人带条链子栓起来了。”
晔云起叹了口气,瞥了眼那热气升腾的浴桶——此间的管事倒像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居然能在自己堪堪到达时就恰恰备好香汤。
白察察没听明白,跃上窗台,粗尾甩来甩去,不解道:“什么链子?”
叶景瞥了院门口一眼,行到窗边,朝晔云起皱眉道:“公子,今日在山上,那几个村民看着就有问题,你怎得不问问他们?”
晔云起摇头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村民,有什么可问的。”
“不是村民?!”白察察奇道,“那他们是谁?”
“看唐山石对他们说话的态度,多半是县里的卫曹。”晔云起淡淡道。
白察察凑到他面前,连珠炮问道:“公子,你怎么看出的?我怎么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哪里露馅了?骰子有问题?还是那些铜贝?……”
话未说完,他就被叶景捏着脖颈肉拎起来。
“小声点,生怕外间的人听不见么?”叶景训斥他,然后拎着他进了屋子,把房门关好。
晔云起也关上窗子,同他们一起在桌边坐下,才道:“任广曾说过,珉水县以老弱妇孺居多,因为男子大多都去挖矿了,可今日我们在村中看见的却都是年轻力壮之人,面无忧患之色,尚有闲情掷骰耍钱。”
“对对对!”白察察连连点头,“公子你真厉害!”
“叶景哥哥肯定也看出来了。”晔云起朝叶景道。
叶景笑了笑道:“他们身上的味儿和唐山石一模一样,我闻着味儿就觉得不对劲……公子,他们故意在咱们面前做戏,究竟为了什么?”
“眼下一时还看不出来。”晔云起支肘沉吟——王钧一直派人在盯着自己。到老街宅院时,是王钧亲自陪同,寸步不离;到山上的村庄,由唐山石陪着,还有那些戏不太的卫曹。而除了他们,暗处还有王钧安插好的人,所以此间的管事才能精准地计算好时间,确保自己到来时备好热腾腾的香汤。
“墨珑他们比咱们早到一步,现下在何处也不知晓……若真如王钧所言,墨珑抢了药材,那么必定还有其他病患,而不是仅仅老街宅院中的七、八人。”
“公子言之有理,要不我出去探探?”叶景道,“之前姓唐的言辞闪烁,我早就看他不顺眼,那条什么羊道,肯定有问题。”
晔云起点了点头:“我是想要弄明白,可你我都不会隐身术,现下去查,太显眼了,他们肯定会察觉的。”
“怕他们作甚,王钧不过区区一个县丞而已。”叶景不解,“公子,你好歹也是大司徒啊!”
晔云起苦笑:“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莫说我这个大司徒只是徒有其名而已。我倒也不是怕王钧,只是他毕竟是县丞,明面上犯不上和他顶着干。待入夜之后,咱们再悄悄地去。”
素来知晓晔云起性情温和,遇事从不愿与人硬杠,叶景无奈,点了应了。
一只茶隼从滴水洞上空掠过,很快飞入王钧的宅院之中,在晔云起所住的小院上方盘旋了两圈,转而飞入北面的院子。
院中静谧,偶尔仅有残雪从枝叶上掉落的声响。此处是王钧起居之所,家仆只有每日巳时可以进院中打扫,午时之前便必须退出去,无论王钧在或不在,都是这个规矩。曾有新进侍女不懂规矩,又想奉承王钧,捧着新折的牡丹花进院插瓶,之后便消失无踪,生死不明,听说王钧已遣这名侍女回乡去了。
书房的窗子没关,茶隼熟门熟路地飞入屋内,化为一名劲装武者,眉目犀利。屋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人,他凝目片刻,以指为刃,指尖闪烁着火光,在空中虚划出一个圈来,信步迈入圈中——圈中,同样亦是王钧的书房,装饰摆设等物皆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这间书房中有人。
王钧与另一名深目高鼻的玄衣人正在桌边谈话,看见劲装武者进来,皆忙起身向他施礼。
“哥,你怎么来了?!”事先未料到他回来,王钧微微吃惊。
“下官参见杜将军!”玄衣人道。
被他称为杜将军的人名唤杜啸天,与王钧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任绛山郡都尉,手握郡中兵权。而那名玄衣人则是负责矿山的郡铜令元平芜。
“元铜令也在此,想必也是为了矿脉的事情吧?”杜啸天示意他们坐下,盯了眼王钧,“收到你的信,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过来。”
元平芜点头道:“这事情原已到了最后一步了,虽能想到墨家的人会突然冒出来,对咱们的计划恐怕不利!我正与王大人商量,是不是再把日子往后推一推?”
“当初我就曾说过,滴水洞那些人须尽快解决。”杜啸天皱眉看向王钧,“你非要拖拖拉拉,现下墨珑横插一脚,你打算怎么办?”
王钧也甚是后悔,道:“墨珑身边只有三人,一个是东里长那老头,另外有一头穷奇,还有一人不知底细。我派人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定时向我回禀,昨夜里墨珑和那头穷奇出去寻药,至今未归,滴水洞中就剩下东里长和另一人。我想墨珑应该再无其他帮手了,否则的话,他不会亲自去寻药,也不会在人手紧缺的情况下,只留两人在洞内。所以,若要动手,最好是在墨珑回来之前就下手,越快越好!”
杜啸天当机立断:“今晚就动手,不能再拖,免得夜长梦多!”
“今晚!”王钧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行!我马上准备。”
元平芜忙插口道:“两位莫忘了,今晚可是出矿的日子!”
“放心吧。”杜啸天道,“照旧出矿,人手我都派好了,耽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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