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没有吭声。
周黎又“喂”了一声，叹气道：“你有话就说，这都几点了，你明天不上班啊？”
“我……”
钱多树的声音极其沙哑，隐约带着些醉意，“我不上，不干了。”
周黎意外：“啊？”
钱多树含糊道：“不景气，早就不想待了。”
周黎估摸可能是终于被辞退了，便多了几分耐心，安慰道：“工作那么多年了，不干了就歇会儿，旅个游什么的，反正我也不用你给我买婚房了，那些钱留着不花太亏。”
钱多树短促地笑了一声，又沉默了。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带着浓浓的哽咽：“立业啊，这些年我对不起你。你爸说得对，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给你道歉，我……我对不起你。”
周黎心情复杂，没有接话。
钱多树像是抑制不住似的，哭道：“我就是畜生，打了你那么多次……”
周黎叹气：“以后改吧。”
钱多树继续哭，反复地道着歉。
周黎静静听着，半天才见他平复下来。钱多树道：“小文的户口我……我不给他迁了，不祸害他，你们以后要好好的，别吵架。”
周黎道：“知道。”
钱多树大概是酒劲上来了，开始絮叨起来：“你这个病也是，要找专家看看，别跟我一样拖着，不好。”
周黎哭笑不得：“成。”
钱多树道：“对了，户口本是放在哪的，你知道吧？”
周黎道：“知道，你衣柜里那个带锁的抽屉。”
钱多树道：“嗯，那里面有个小盒子，存折和房本都在里面，你回来放户口的时候我要是有事出去了，你就放在盒子里。”
周黎道：“行。”
钱多树道：“好了不早了，你睡吧。”
周黎无奈道：“你也快睡吧，以后少喝点酒。”
钱多树“哎”地应下，切断了通讯。
周黎便把手机一放，重新闭眼。五分钟后，他一个激灵坐起身，冒了一头冷汗。
不对！
那老混蛋好好地提存折和房本干什么？
他想到一个可能，迅速爬起来，简单套上睡衣，开门就冲到了周路文的房间里。
周路文也早已睡了，见到他很意外，一句“怎么了”没等问，便听见他道：“你爸给你打电话了吗？”
周路文道：“打了。”
周黎道：“说了什么？”
周路文道：“说了说他的病，我说陪他治，他说不想耽误我学习，想一个人先治着。”
周黎道：“草！”
周路文第一次听他爆粗口，惊讶道：“怎么？”
周黎道：“家里的车钥匙你知道放在哪儿吗？我怀疑他要自杀。”
周路文脸色一变：“什么？”
周黎道：“路上说，先带我拿钥匙，你手机导个航。”
周路文急忙跟着他出门，说道：“喊司机吧。”
周黎道：“这么晚了你喊司机，得把一家子都吵起来，相信我的技术，我飙车都没问题。”
周路文想起那个新闻，便闭上了嘴。
两个人取了钥匙，开车直奔相满镇。
周黎看着前方的路，脸色有些沉。
那老畜生当惯了一家之主，面子大过天，遇上事一点担当都没有。
治病是被他逼的、道歉是被周父打的、连自己生病这个事，都是死到临头才肯和亲儿子说……永远是在逃避，要别人推一推才肯犹犹豫豫地迈出那一步。
这么一个人，周黎觉得都多余救他。
但是……但是啊……
生病、丢工作、怕儿子嫌弃……他知道要面对这些事很难，但最难的也就是这样了，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会儿呢？至少没到绝境，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说死就死，就这么不知道珍惜这条命，你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曾经有多么渴望，有多么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晚上车辆不多，周黎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冲进小区。
二人狂奔上楼，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瓦斯味。周黎连忙捂住鼻子，大步冲进卧室，见钱多树怀里抱着亡妻的照片，早已不知死活。
二人关上煤气，把人弄下楼，开始往医院里赶。
钱多树大概是打电话的时候就开了煤气灶，吸入的比较多，一进医院就直接进了抢救室，半天才堪堪拉回一条命。
二人疲惫地松了一口气，见已经很晚了，便在医院里对付了一晚。
周黎转天睡到将近九点，爬起来想去看看钱多树，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事。片刻后，他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某间高级医院里，特护看着一床的衣服，默默打量季少爷。
虽然在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嫌弃的表示，但她就是知道这少爷可能还是不满意，颤颤巍巍道：“我觉得……您这件挺好看的。”
季少宴坐在镜子前照了照，温和道：“是吗？”
特护猛点头：“您穿什么都好看！”
季少宴温柔地笑了笑，再次看了看镜子，勉为其难接受，问道：“让你们订的甜品订好了吗？”
特护道：“订好了，准点送达。”
季少宴“嗯”了声，刚想再问点什么，只听微信一响，他拿出来点开，看到了一条消息。
周黎：不好意思啊，临时有点事，今天就不过去了。
季少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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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少宴：嗯，又多一笔。太难了，我太难了。
感谢大大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哐哐哐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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