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应允道:“好,我这便下去准备一番,换上朝服觐见。”
语罢,管仲起身走向营帐,更衣做准备去了。鲍叔牙见小白神情落寞,心生不忍:“君上,你且看君夫人……你且看王后她容颜如旧,毫无衰老之色,便知她过得不错。既然过得不错,君上便该放心才是啊。”
小白眼眶微红,偏头过去,回道:“师父说的是,只要她安然无虞,我便是死也甘愿。”
入夜时分,管仲身着朝服,手持白幡,独自走上行宫叩门。姬阆自知此时无可倚靠,唯有这齐军或可依赖,便命人打开了偏门,放管仲独自进了殿。
正殿中,姬阆披肩执戈,故作骁勇之态,盛气凌人。管仲觑眼一看,不过登徒子一人,嘴角泛起一丝轻笑,阔步上前一揖:“齐相管某,奉鄙邑寡君之命,拜见王上!”
姬阆哼道:“你就是那侍奉齐二公子夺位不成,又转而侍奉齐三公子的管仲?”
姬阆这挑衅之语,听得周公宰孔等臣子十分尴尬。毕竟他们现在无兵无将,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宫外的齐军,姬阆竟还这般不顾大局!
幸而管仲未恼怒,只是轻笑了两声,回道:“王上应当欣慰,若管某并非这般看重嫡庶长幼秩序,管某现下也许该劝谏齐君,逢迎那王城中的‘新王’,或许比浴血平寇,为王上重夺天下容易得多。”
姬阆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慌了:“管大夫这是何意?齐国乃姜太公所建,素来以匡扶天下为担当,管大夫必不欲姜姓血脉蒙此折辱……”
“王上此言差矣,折辱与否,在人而不在己。若旁人有心辱之,即便我齐军浴血奋战,为王上夺回王城,亦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姬阆听出了管仲的言下之意,招呼宰孔与史官上前,吩咐道:“你们二人听着,为予一人做个见证!眼下逆贼占据王城,齐侯前来勤王,若是能为予一人夺回王城,诛杀逆贼,予一人定有封赏!”
有了姬阆的保证,管仲回到军营内,与小白商议出兵洛阳之事。
小白听了管仲转述姬阆所言,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若非顾及她,我为何要连夜奔袭来此地,抗击山戎,救这位无德无才的王?”
管仲即刻出言劝谏:“君上,这些年我们打着 ‘尊王攘夷’的称号,内平诸侯之乱,外抗戎人之兵,难道都是为了王后吗?若非王后在此,你就能眼睁睁看王城生灵涂炭,百姓再受剽掠?”
小白自查失言:“仲父教训的是,我既举 ‘尊王攘夷’之号,自然是希望平天下之乱,而不仅仅为着心爱的女人。既如此,我们便商议一下,如何杀回洛阳,剿灭叛军吧。”
鲍叔牙从怀中掏出羊皮卷地图,展开放在案上,对小白道:“君上且看,洛阳城三面环山,南面临水,易守难攻。边伯占据此地,自以为万事周全,却忽略了城北的一大漏洞。”
小白盯着地图良久,恍然顿悟:“师父所言,乃是邙山之险?”
鲍叔牙含笑点头:“正是,从此地打北面突破洛阳城,实乃上上之策。”
既已决定作战方向,小白不再耽搁:“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开跋!天亮前于大河南岸集结!”
听闻齐军将要赶去洛阳剿灭叛军,绿姬十分担心小白的安危,忍不住翘首相望。
戎车上的小白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他回身一望,恰好对上了灯火阑珊处绿姬的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眸。
她与从前别无二致,清纯纤弱,根本看不出已育有五岁的孩子。恍惚间,小白仿若回到了十年前,彼时她仍是他的妻,他去出征,她虽然不舍,却仍温柔温柔相送。
星光照耀,火树丛丛,似乎看出绿姬眼中有情,小白心情大悦。可只一瞬,绿姬便敛了目光,转身看向了别处。
与此同时,行宫侧门大开,姬阆终于不再忌惮,开门迎王室宗亲入宫。几名宫人直奔绿姬而来,前簇后拥将她推入了行宫中。
宫门再次落锁,行宫外只剩整装待发的八千齐军。小白心中怅然,却自知不能再犹疑,挥手示意令官,即刻出发。
与此同时,郑伯听闻齐侯已击溃山戎之军,急忙领兵从郑地出发,欲与小白抢头功。郑国距京畿之地不过二百余里,占尽天时地利,而郑伯的谋士亦发现了北邙咽塞要地。郑伯即刻下令全速行军,必须赶在齐军之前,攻克洛阳,抢回王城。
一声清脆地掌掴声打破了夜的宁谧。寝殿中,绿姬倒地,纤手抚着脸,面颊已红肿不堪。
在她身侧,姬阆气急败坏,点着绿姬的鼻子,大骂道:“那齐人如何知晓你身处何地?竟千里奔袭来救?他打他的贼窝出发时,山戎之军刚刚发兵,甚至未过边地!你说,是不是你与那齐人合谋算计予一人,意图置予一人于死地!”
绿姬哼笑一声,回道:“王上,你贵为天子,不会不知晓,巧用细作之道吧?若我与齐侯诚心害你,为何此时还要回此处?为何不等着叛乱之军将你诛杀再来平乱?”
姬阆气得浑身打颤,怒道:“好啊,你果然算计予一人!你心里定是日日盼着予一人早些驾崩,你好与那齐人双宿双栖了吧?”
生怕气急败坏的姬阆会做出什么事伤害王子带,绿姬生生咽下心中的气恼委屈,脱簪跪好,拜道:“王上若怀疑我,大可废了我,我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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