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鲍两人面向绿姬一字排开,分别见礼,绿姬亦半避回礼。礼毕,鲍叔牙对绿姬道:“君夫人,鲁国使臣在外,有要事面见君上。”
绿姬黛眉一蹙,神情冷冽:“打从奸人劫盟后,齐鲁两国再无往来,此时非年非节,所为何事?”
管仲拱手道:“鲁公遣使而来,乃是为着提亲。”
曲阜城鲁宫正殿里,鲁公姬同正襟危坐,对文武群臣道:“打从与齐国会盟日那起,寡人心中便时常不安乐。今日召众卿来,为寡人拿个主意。”
公子友上前一步,拱手道:“君上,齐人奸诈,假借天子之名,实行悖逆之事,其心可诛。可眼下我鲁国粮少兵弱,若想报仇雪恨,可韬光养……”
“去去去”,鲁公不耐烦地打断了公子友的话,“打打打,就知道打!冤冤相报,靠武力便能化解矛盾吗?”
自打曹刿死后,施伯这位国相在鲁国朝堂上的地位水涨船高,再也无人能与之相较。眼见朝中无人应声,施伯当仁不让站出,拱手问道:“若不战,敢问君上欲如何化解两国干戈?臣等愿为君上马首是瞻!”
鲁公清清嗓子,正色道:“齐鲁两国比邻而居,为万年计,自当以联姻结盟为上……”
鲁公话音未落,堂下诸臣便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施伯思量片刻,拱手再问:“君上所言联姻,所指的是?”
“诸位爱卿皆知,现任齐侯无儿无女,并无联姻之可能。然则先齐侯有一女,名嫒,容色倾国,端方知礼,寡人欲与齐国联姻,立其为君夫人,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鲁国春官之首大宗伯上前一步,奏道:“君上,世人皆传颂姜姓女子之美貌,却也贬斥她们的淫奔不才。国君乃一国至尊,君夫人则为举国女子之表率。君夫人党氏端庄淑惠,举止得宜,又育有公子般在侧,依礼不当废黜。”
“党氏孟任虽好,可强齐当前,寡人又能为之奈何?若是齐军杀来,爱卿怀抱周礼立于曲阜城头,可否能退齐军?”鲁公冷声问大宗伯道。
“这……”大宗伯面露为难之色,却仍直言上谏,“齐军若攻来,则是一时不可退;可若立姜姓女子为君夫人,只怕便是永世之祸。”
鲁公怒不可遏,拾起手边的竹简,大力灌于地上:“你这话是何意?寡人之母身为姜姓族裔,生下寡人,可是鲁国之祸?”
大宗伯吓得匍匐跪倒,叩首道:“臣绝非此意,还请君上明察!”
施伯见堂中气氛紧张,含笑道:“君上息怒。君上欲与齐国联姻修好,实乃我鲁国之福。只是君夫人党氏颇得人心,实无废去之理。老臣听闻,齐侯有位庶出侄女,名唤叔,性情温良,进退得宜,可堪立为如夫人。如此,既可与齐国修好,又可不失道义人心,实乃上上之策。”
公子庆父未参与此番谏言,一双耳朵却直直立着,留神听着众人的说辞。见众人皆劝谏鲁公莫娶嫒姜为妻,公子庆父稍稍松了口气,默默放下了心中块垒。
谁知鲁公见众臣众口铄金,态度坚决,竟面露决绝之色,高声道:“众卿实不必再劝,寡人心意已决!日前已遣使赴临淄,求娶先齐侯嫡女为妻!寡人为江山社稷筹谋之心,日月可鉴,想来孟任贤良,定会理解。孰有异议,便是与鲁国江山为敌!”
听了鲁公这一席话,众臣面面相觑,就连孟任的生父党氏大夫,亦不敢为女儿争辩。庆父见此,只得垂头一叹,将暗恨忧愁悉数埋于心底了。
破晓时分,姝子苑暖阁中的小白终于苏醒过来,熬了一夜的绿姬即刻上前,紧握住他的手:“你可算醒了,总这样吓人,实在要命。”
一侧的崔疾医上前拱手道:“烦请为君上把脉。”
绿姬闻言欲让,小白却捉着她的手不肯松:“不妨事,且不必诊了,先下去吧。”
崔疾医闻言一礼,躬身退了下去。
绿姬万分忧心,嗔道:“怎的不让崔疾医再看看呢?三两日便昏倒,这次又从马背上跌下来,若是有个好歹……”
小白撑起虚弱的身子,揽过绿姬纤细的脖颈,在她唇上重重一吻:“近日春种,诸事烦扰,实在是太过疲累,这才昏倒,待忙过了这一阵便好了,夫人不必忧心。”
绿姬欲言又止:“你已如此疲累,按说不该再让你烦心,只是眼前有一桩棘手事,还得你拿个主意:鲁公使臣昨日忽至临淄,求两国化尽干戈,联姻修好。”
“联姻?”小白眉头一蹙,“求娶何人?”
“女公子嫒。”
小白嗤之以鼻:“鲁公是不是疯了?先莫说会盟恩怨,单说嫒姜之父,正是鲁公的杀父仇敌,求娶杀父仇敌之女,究竟何意?小嫒今年已有十七,早已过了指婚论嫁的年纪,前阵子仲父还怨怪我这做叔父的,不为她操心。只是四方诸侯前来求婚,都被她生生撅走,我这做叔父的难道要把她绑了塞上嫁车吗?”
绿姬神情复杂,眸中尽是困惑不解:“可是这一次,公子嫒却允嫁了。”
小白一怔,似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允嫁?小嫒同意嫁给鲁公?”
看绿姬的为难神色,小白即刻撑榻起身:“传令让小嫒到正殿来,我有话要问她。”
嫒姜拖着华服裙裾,迤逦走向齐宫正殿。她走得极慢,似是想要再细细品一品此地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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