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姬点点头,将素手递向小白。小白盈盈一握,无比欢悦,率众向正殿走去。
正殿内,大礼俱已准备周全。待众人入殿后,管仲叩拜于地,行见国君君夫人大礼:“管某不才,幸得君上不弃,拜我为相,尊我为父。可管某时刻谨记忠君爱国之道,不敢僭越分毫,今日得以高堂之姿,受君上君夫人一拜,皆是仰赖僖公佑护,腆居高位,管某先以人臣之礼,恭贺君上君夫人新婚大喜。”
语罢,管仲三叩九拜于地,向小白与绿姬行礼。礼毕,春官呈上两只草编蒲团,放在管仲身后。管仲毫不推诿,一甩衣摆,盘腿坐了上去。
小白见管仲身侧的蒲团空着,转头对一侧的鲍叔牙道:“师父来也来了,这垫子空着,你就坐上去吧,正好与仲父配一对舅姑。”
鲍叔牙面色一沉,兜头啐道:“我呸!君上弱了冠,娶了妻,怎么还是如此口无遮拦,以后还请君夫人多多规劝着些!”
谁知绿姬亦在巧然轻笑:“管大夫是君上义父,理当受拜,可姒大夫自幼教导君上,亦是劳苦功高。更何况管大夫与姒大夫生死之交,若是你二人能皆坐在此处受拜,也算不辜负。”
鲍叔牙气得直跳脚:“好你们两个小崽……你们俩,真是长大成人了,就这般合起伙来编排我这老头子?”
鲍叔牙到底好性子,即便不悦,也未认真动气。可管仲却并非好打发的主,只见他沉着脸,剑眉紧蹙:“君上君夫人,这拜舅姑乃是大礼,如何能玩笑对待,甚至以此取笑姒大夫?”
小白深知适可而止之理,他背对着管仲,对绿姬一吐舌,而后拉着她回身扑通跪倒,行礼拜道:“新君吕氏小白携新妇王姬拜见仲父!”
新婚之礼俱成,小白却不能有一时轻松,即刻投入政务间,处理堆积如山的政事。绿姬则回到了姝子苑,查看晏氏送来的历年宫中开销账簿。
日暮时分,绿姬放下手头诸事,静心坐在苑中桂树秋千架上荡秋千。冬去春来,碧树亭亭,华叶如盖,绿姬抬眼望着满园春色,心头涌起良多感慨。
去年春日她离家东行,到今日不过短短一年的光景,却历尽人间悲欢离合;昨夜到今日,她更是摇身一变,从洛阳城郊那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了齐国君夫人。而经历世事的又何止她一人?小白亦成长蜕变,击败了公子纠,成为了齐国万里疆域,与她这颗心的主人。
正思虑间,姝子苑大门大开,小白笑意盈盈步入苑中,看到绿姬正坐在秋千架上,他大步上前:“夫人在这里玩呢?真是好兴致,可要为夫陪你玩会儿?”
绿姬见小白回来,忙下了秋千,垂眼轻道:“这么早回来,可是朝政忙完了?”
虽然从前她也时常在此处等他,可今日却有些说不出的不同,绿姬红着小脸,低头不看小白。
小白见绿姬害羞,心中别提多么得意畅快:“忙完了。崔氏与栾氏不满新政,觉得自己的田地被农人分走了些,心中不平,跟我这里念念叨叨了一下午。不过横竖是些老头子打嘴仗,我听了会子,就寻了个由头把他们打发走了,这就赶着回来陪你。”
绿姬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担忧:“他们两人虽已被下了兵权,到底还是上卿大夫,颇有威望,就这般见罪于他二人,会不会……”
小白见绿姬十分忧心地望着自己,笑得得意又餍足:“夫人终于舍得抬眼看你夫君了?旁的事都不要紧,今日有些累了,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不如……我们早点歇了吧?”
绿姬橫眸瞋了小白一眼,面颊却不争气地飞红:“这才几时你就要歇了?要睡且自己睡去,我饿了,还等着用晚饭呢。”
小白笑嘻嘻地盯着绿姬,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而后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吩咐过往宫人两句,又转身回到了苑中。
绿姬见小白出去又进来,十分不解:“你又要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小白拉起绿姬的小手,眉飞色舞:“既然你饿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好用顿饭,等酒足饭饱,我们再回来歇着,如何?”
语罢,小白不等绿姬回答,就拉着她快步向苑外走去。
齐国宫观星高台似有百尺之高,拔地参天,直插霄汉。落日时分,居高台上,可遥望见临淄城内最喧嚣的酒肆。玄红灯笼珠连一串,点亮城中八街九陌,入夜时分,路上人头攒动,川流不息,笑语盈盈,好不热闹。
可高台上只有小白与绿姬两人,陪在他们身侧的,则是漫天星斗。小白潇洒地盘坐在绿姬对侧,他身后正是那颗盖世英雄之星。盈盈一水间,绿姬望向小白,心弦蓦然一颤,柳眉桃眼亦柔软了三分。
小白指着高台下万家灯火,对绿姬道:“你看那平凡人家的炊烟与灯火,正是我打小最羡慕的……有了你,我不必再羡慕他们分毫,小绿,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绿姬看着各家各户矮檐上腾起的袅袅炊烟,思绪早已飞往千里之外洛阳城郊的小院,不知爷爷独自在家可好,此时在做什么,绿姬心中郁郁,酸涩难耐,可她不忍心扫小白的兴,忙强挤出一丝笑:“傻话,这齐国宫就是你的家,如何要羡慕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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