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小白将全身之力灌注在右手，狠命锤在自己心口上。这一掌力度极大，拍得他自己踉跄后退，猝然跌坐于地。
绿姬大惊，飞身上前扶住小白，却难以承受他的重量，也被带倒于地。绿姬顾不上周身的疼痛，定睛查看小白的伤势，只见他面色煞白，满脸虚汗，鲜血顺着好看的嘴角缓缓渗出，触目惊心。
绿姬慌乱拿出素帕，为小白擦拭着嘴角，谁知不动还好，莽然一动，小白没撑住，呕出一口鲜血，瞬间濡湿了绿姬的帕子。
绿姬的眼泪飞溅而出，颤声嗔道：“你这又是何苦？”
方才伯犬罴儿一直趴在小白马侧边的竹筐里，伸着舌头遥望小白与绿姬。此时见小白受伤，罴儿急得在筐子里团团转，再顾不上怕高，径直从筐里跳下，摔了个嘴啃泥。它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小白身侧，不住舔着他强撑身子的手，给他助力打气。
小白不住喘息着，对绿姬道：“我今日便是要告诉你，我根本不畏惧什么天谴，若是你离开我，我即刻就死！”
绿姬不知该气小白的莽撞冲动，还是该愧他的深情如许，泣不成声道：“你……你是齐国的国君，若你死了，百万黎民如何安身？你为何不能为齐国江山多想一想？”
小白气若游丝，回道：“我自然会为齐国的江山黎民想，王上不允婚，我可以再递奏呈，一月递上三五回，总会有转圜的余地吧？即便这样不行，哪日有外敌入侵，危及洛阳，我就亲自率部前去营救，若有功于国，再求王上赐婚，总会有成功的可能吧？不论怎样，我就是不能接受你离我而去，凡事总有回转的余地，为何你就不肯陪我赌一赌！”
现下周王卧病，王世子姬阆把持朝政，只怕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难以获得王上的允婚。绿姬不忍见小白如此伤心黯然的模样，却也不能答允他，整个人如同被撕裂了一般，万分痛苦纠结。
小白的身子摇摇欲坠，他大口喘着粗气，却仍执拗地将绿姬揽在怀中：“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绿姬十分忧心，探出素手慌张解开他的衣襟，只见他坚实如磐石的胸膛上一片淤青，青黑处鲜血点点渗出，十分骇人。
绿姬泣泪交加，揽着小白，心如刀割：“你这样戕害自己又是何苦来哉？若是你死了，我如何能独活……”
伯犬罴儿急得直跳脚，奶声奶气地对绿姬哀求着，像是在求她，不要再伤害小白。
小院外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声势浩大，飞尘扬土，震得这宁静的莒城战战作响。小白强撑着身子看向院外，只见是著山率众侍卫策马而来。
著山与一众侍卫隔着篱笆与小白绿姬对视，两拨人马大眼瞪小眼，都有几分尴尬。著山回过神，遣其他侍卫退后，而后翻身下马，走入了小院中。
小白强撑起身子，问著山道：“你小子怎么来了，可是那两个老头派你来的？”
著山最看不得小白这副为情所困的窝囊样，偏头过去不欲正眼相视，尴尬回道：“啊，那个，大夫和管大夫让我来寻君上。大夫说，君上十有八九会在这里。”
小白重重一哼，眸色一凛：“都是这两个老头闲极无聊做的好事，等我回临淄再找他们算账。”
著山吊儿郎当一抱拳：“君上只怕先不能找两位大夫算账了，前线传来急报：卫军今日一早忽然度过了淇水，大军压境，直朝临淄而来。管大夫与我们大夫已派隰大夫赶赴前线，现下是战是和，还要请君上拿个主意。”
小白闻言，神色大变，陡然来了几分气力，在绿姬的搀扶下踉跄站起，喘息道：“事不宜迟，你给我驾车，即刻赶赴淇水畔。”
著山什么也没说，垂头走上前，解下身后的包袱，摸出一罐药丸来，递给小白。
小白接过陶罐，定睛看看，哭笑不得：“这活血疗伤的药丸，是谁让你带的？”
著山挠挠头，讪笑回道：“大夫让带的，还有些跌打损伤的药，说是兴许用的上……”
小白和绿姬神色都不大好看，两人相视一眼，满面无奈之色。小白艰难地转过身，握住绿姬的手，恳求道：“你能否先跟侍卫们回临淄，有什么事，等退了卫军再说。”
这卫国公出兵出的不巧，绿姬不欲让小白分心，可她的存在对于他，对于齐国的江山亦是一种威胁。绿姬沉吟半晌，回道：“我就待在此处，不会再不辞而别，你先去吧，其他事回来再说。”
小白明白，此时不可强求太多，只得点了点头，冲著山使了个眼色。
著山拱手领命，扶着小白走出院外，上了马车。小白再也撑不住身子，伏在马车中，不住喘息着。可他无暇自怜，甚至没有功夫去想自己与绿姬的事，毕竟卫国强盛，而齐国却方经战乱之苦，百姓厌战，若想保家卫国，只怕要颇费一番周折了。
绿姬仍立在原处，望着小白的车马渐行渐远，心中满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待小白的车马消失在视线内，她转头望向陌上垂柳的一抹新绿，只觉得这个不太平的春日，竟比严冬还寒冷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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