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晌午,风雪仍劲,整个临淄城笼罩在一片绵亘无垠的白雪中,淄河冰封千里,群山鸟兽绝迹。小白记挂着绿姬,与众位大臣议完事后,就顶着风雪,急急赶回了姝子苑。
小院里空无一人,唯有一串长长的脚印,在皑皑白雪中显得十分凌乱。
事关绿姬,小白总是格外慌张。他在院内茫然转了两圈,看到立在门口的掌事宫人,如获救命稻草,箭步上前,大声问道:“君夫人人在何处?”
掌事宫人晏氏吓了一跳,却仍恭谨回道:“禀君上,懒丫头一大早来找君夫人,两人说说笑笑,好像是约好一同去折取红梅。”
小白皱起俊眉:“折取红梅?宫中何处有梅花?”
晏氏满面为难之色,欲言又止:“这……”
小白垂首一想,心头猛然一震,他老拳一握,面色灰白如土,踏着厚厚的积雪,飞速向姝子苑外跑去。
公子纠的寝宫内,傲雪寒梅逆风盛开。妖冶的红色小花点缀在一片银白中,异常扎眼,如离人眼中血泪。
懒丫头立在梅花树下,一双通红的小手,紧张地扶着树干。硕大的雪片纷纷落入她晶亮的大眼睛里,可懒丫头仍仰着小脸儿,一瞬不瞬地盯着树上那抹青碧色的身影,一刻也不放松:“姑娘,你可千万小心呐!”
绿姬轻笑着答允,轻盈的小脚攀上了更高的枝头:“你且放心吧,我小时候时常随我兄长和王世子一起爬树,这点高的小树根本难不倒我。”
懒丫头脸上满是艳羡之色:“姑娘的兄长一定很疼爱你吧?”
绿姬听出懒丫头言外之意,一面拉着虬枝转动步伐,一面宽慰她:“才不呢,我兄长时常欺负我,不如大兴哥对你好。”
懒丫头垂着小脑瓜,眉眼间尽是伤怀:“只可惜,兄长随公子去了燕地,这辈子怕都难以相认了……”
随着一声脆响,绿姬折下了最高最艳的一丛梅花。见懒丫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绿姬不禁有些心急:“大兴哥自幼跟着公子,此时能随公子同去燕地,心中必然十分畅快,不然……”
绿姬话未说完,小白忽然快步闪入寝宫内。看到攀在梅花树高枝上的绿姬,小白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失声喝道:“小绿……”
梅花树虬枝玉干上满是冰雪,绿姬又分心与懒丫头说话,此时被小白一喝,吓得身子一抖,一个没站稳,就从树上坠了下来。
没有片刻犹豫,小白冲上前,伸出手臂,牢牢接住了绿姬翩然下坠的身子。只是绿姬虽然清瘦,从高处坠下却显得颇有分量,雪天地滑,小白一个踉跄,仰面跌倒在地,紧紧环抱着绿姬的双手却一刻也没放松。
懒丫头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君上”,“姑娘”的唤个不休。
绿姬从小白身上爬起来,万分担忧地望着他:“你没事吧?可有哪里跌伤了?”
小白挣扎着起身,只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可小白不忍绿姬担心,笑着打趣道:“这下我这壮胳膊跌坏了,晚上睡觉也不能压着你了。”
懒丫头惊得张大了嘴,目光在两人间兜兜转转,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绿姬瞪了小白一眼,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凑上前,轻轻拍净他衣袍上的残雪,仔细查看他的手臂:“怎就跌了胳膊呢?若是跌烂了嘴,才算老天开眼了。”
绿姬手中那一束红梅,在白茫茫的雪景中格外刺眼,小白脑中蓦然浮现出公子纠仙逝时,脖颈上那抹慑人的血痕,他身子一抖,面色一暗,心头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又被霍然揭开,赤裸裸曝光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绿姬见小白神色不对,十分忧心,轻声问:“很疼吗?”
小白赶忙换上笑容,宽慰绿姬道:“我没事,只是你爬高攀低的着实吓人,以后可再不许了。”
绿姬乖巧地点了点头,暗地里却冲懒丫头吐了吐舌头。懒丫头捂嘴轻声笑了起来,也向绿姬眨了眨眼。
见小白满头冷汗,绿姬不再有心思玩笑,吩咐懒丫头道:“你去找一趟著山吧,让他带疾医入宫一趟,来给君上看看手。”
懒丫头听得吩咐,飞快地跑出了宫门。
小白望着公子纠寝宫中的一草一木,只觉处处都是他的气息,他不由愁肠百转,心痛难当,叹了口气,捉住绿姬的小手:“我们回姝子苑吧。”
绿姬虽不知公子纠已逝,却能体会小白思念公子纠的心情,乖巧地点了点头,随他一道向姝子苑走去。
雪天难行,过了近一个时辰,擅长查骨疗伤的疾医才入了宫。经查验,小白的胳臂无大碍,只是有些挫伤。疾医以针石之术为小白诊疗后,疼痛缓解了许多,绿姬心头忧虑的阴云,也终于消散了。
疾医收拾诊物之时,小白突然问:“宫中可有位姓崔的御医?”
疾医拱手回道:“回君上,有一位崔御医,医术颇精,擅长各类疑难悬症。”
小白又问:“崔御医为人如何?”
疾医答道:“为人刚正,妙手仁心,时常在城中为平头百姓义诊,分文不取,米粮不收。”
小白点点头:“好,你下去吧。”
疾医一揖,屈身退出了暖阁。
绿姬为小白挽下袖笼,诧异问道:“这崔疾医是何人?”
小白欣然一笑,双手捧着绿姬的小脸,戏谑道:“不是什么人,更不是什么美人儿,夫人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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